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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伦敦是红色的，是玫瑰和爱情的颜色，行走于街道间，以利亚觉得自己像是被世界生生割裂开来，所有人都沉浸于爱情的欢愉里，唯有他孑然一身。
往日冷清的花店到了傍晚依旧人满为患，不管是年轻羞涩的少年又或是背着公文包的中年大叔，一个个都空着手进来捧着玫瑰出去。
“先生，您也要来一束红玫瑰吗？”脸上有点小雀斑的花店店员笑容灿烂，已经在心里做好了给面前这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先生来一捧红玫瑰的准备，在今天这个日子，还有什么比红玫瑰更合适的选择么？
以利亚凝滞的头脑被这一句话唤回神，周围的被他忽略的嘈杂一股脑灌入耳中，将他拉回了熙攘的世界。
“不，我是要送给朋友。”以利亚摇摇头，他和舍甫琴科不是该送红玫瑰的关系，但思索了片刻他也没能想出有什么更合适的选择。
过往他只用转述自己的计划然后等着查理为他安排好一切，这还是以利亚第一次亲自准备上门拜访的花束和礼物。
店员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要在今天送花的朋友哪会是什么普通朋友，不是情侣那就是还在暧昧追求，她热情地给以利亚推荐了另一束花，“祝您今天一切顺利。”
虽然不知道拜访朋友要怎么样才算顺利，但以利亚还是感谢了店员，而后抱着包装好的一大捧粉白色的花束走出了花店。
按照舍甫琴科给的地址来到他在伦敦买下的别墅，以利亚刚按响门铃不过两秒，门立即就被打开了。
以利亚被舍甫琴科的开门速度稍稍震惊了，怀疑他是不是一直贴着门偷听外面的动静——这些莫名冒出来的无厘头想法让以利亚没忍住笑了笑，顺手将手里的花和红酒塞到舍甫琴科怀里。
手里被塞上一大束花的夜莺表情呆呆，玫瑰和百合混合的馥郁香气钻进他的鼻腔，让他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以利亚托着下巴窝在沙发上，看着舍甫琴科在别墅里翻箱倒柜，终于寻找到一个适合的花瓶后却对着一大捧鲜花手足无措。
暖黄的灯光从头顶洒落，衬得一切都更温柔，换上家居服的舍甫琴科表情认真，在以利亚的指挥下笨手笨脚地把刚到手的花束安置进新家。
“这一支可以剪短些，不，不要放这里，再往前插一点，对，旁边那支可以往后挪挪。”
以利亚完全可以自己上手，那样不需要十分钟这束花就会漂漂亮亮地被摆放进花瓶里。
但他偏偏不肯。比起早早结束今天的拜访行程回到只有自己一个活物的冰冷公寓，以利亚宁愿和舍甫琴科用这样无聊的小事来消磨掉大半天时间。
以利亚抱着软软的靠枕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软绒绒的，当下，他不愿再去思考如何维持自己的体面形象，只想变成一团奶油慢慢融化在沙发上。
舍甫琴科看着在以利亚的口头指导和自己随性发挥下插出来的漂亮花束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花瓶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后，舍瓦看了看时间，拎起快要在沙发上睡过去的小奶油到了餐厅。
每当饭点以利亚的情绪就会Duang一下从高处坠下，平时的这个点他通常用一杯水一个面包草草应付过去，但现在却要面对一整桌五花八门的饭菜。
以利亚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现在不想当成熟的大人了，恨不得回归五岁然后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自己不要吃饭，但是他不可以，舍甫琴科为他的到来认真地准备了晚餐，他不能当这么没有礼貌的坏家伙。
晚餐当然不可能是舍甫琴科亲手做的，虽然他很想，但他对自己的厨艺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舍甫琴科脑子里都能想到一万种自己下厨招待以利亚的可怕后果——万一以利亚因为吃了他做的菜彻底厌食，舍瓦觉得自己明天就会被愤怒的教练组暗鲨掉。
但无论多精致的晚餐到了以利亚嘴里都和毒药差不多，他放在嘴里嚼嚼嚼嚼嚼，一口食物至少咀嚼二十下后才能做好咽下去的心理准备，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离家出走了，完全品尝不到食物的各种滋味。
舍瓦给伊莱做饭，舍瓦好；伊莱努力吃饭，伊莱好！
以利亚一边像小仓鼠一样吭哧吭哧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在心里完成每日夸夸的kpi，给自己一些积极的心理暗示。
舍甫琴科盯着以利亚看了半晌，站起身，阻止了他叉着一块生的西兰花要往嘴里放的动作，“伊莱，别强迫自己，暂时没胃口我们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以利亚表情诧异中带着点无辜，仿佛听不懂舍甫琴科在说什么，“没有，一点都不勉强，今天的晚餐我很喜欢。”
说谎。明明全身上下都在表达着抗拒，嘴上却还要嘴硬。
舍甫琴科看了眼他手边刚被夸赞过的汤，像是随口一问:“那你觉得今天的汤是不是有些咸了？”
“没有，我觉得咸淡刚刚好。”
舍甫琴科的眼里带着些无奈，“可这是甜汤。”
“……”
以利亚上扬的唇角瞬间垮了下来，心上突然被针刺了一下，泛起一种过于尖锐的委屈来。
事情的发展才不该是这样的，当个虚伪的大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来拆穿我呢？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不值得相信的大骗子吗？
用餐巾擦干净唇角的油污，以利亚敛下眼眸，扯出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我吃饱了，谢谢你安德烈，我今天很开心。”
看着以利亚匆忙起身就要逃，舍甫琴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禁锢在原地，“伊莱，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这里没有营养师，我也不会去和他告状，所以你想吃什么想怎么吃我都不会反对，就算不吃……嗯，这个不行，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
“总之，我只是希望你对我能坦诚一些，在我面前可以放轻松一些，而不是一直装一个可以包容所有人的成熟的大人，这对你一点都不好。”
舍甫琴科松开以利亚的手，双手捧起以利亚的脸，把他扭过去不想和他对视的脸硬生生掰了回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利亚一直像一根时刻绷紧的弓弦，仿佛被轻轻一拨弄就会彻底断掉。
过于沉重的压力是会把人逼疯的，舍甫琴科不能眼睁睁看着以利亚走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悬崖边上，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明明他才是年长者，却理所应当地享受了以利亚这么久的包容和照顾，乌克兰人想，他总该为伊莱做些什么。
舍甫琴科凑过去吻了吻以利亚颤抖的浓密长睫，“对不起伊莱，对不起，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能让你开心一些。”
舍甫琴科被以利亚狠狠推开了，对方没有顺手给他一巴掌，也没有狠狠踩他一脚，更没有用激烈的语言去辱骂他。
以利亚只是开始和舍甫琴科冷战，无论舍甫琴科说什么他都把头扭到一边不言不语，只有他抿紧的唇和脸颊边微微鼓起的一点软肉能泄露出他不快的心情。
舍甫琴科被这样对待一点都不生气，他不害怕以利亚发泄情绪，发脾气他可以有千百种方法去哄，去逗以利亚开心，而一直摆出那副温柔好脾气的态度才是真正的无从下手。
以利亚低着头，一下下揉捏着手里抱枕的棉花，愤怒倒谈不上，他只是有些被拆穿伪装的羞恼，还有些被看穿的惶恐。
任何一只伪装大狮子的小猫被另一只真正的狮子拆穿身份，大抵都是会炸毛的。
明明只比他大六岁，舍甫琴科现在却要端着长辈的姿态来和他交流，显得他一点都不成熟，讨厌，太讨厌了。
以利亚本着一种反正都暴露了那他就不装了的心态开始胡搅蛮缠，无论舍甫琴科怎么他找他是好，他都只会拉长声音说一个“no”。
“要吃点东西吗？”“no~”
“那玩游戏？”“no~”
“看电影？”“no~”
舍甫琴科无奈摊手，“好吧，伊莱，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呢？”
以利亚又没有真的生气，哪来的原谅一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闹哪门子的脾气。仔细想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舍甫琴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他无理取闹地一通折腾？
以利亚的情绪就像在坐过山车，直上直下，刚刚还兴致高昂地和舍甫琴科玩闹，现在又瞬间跌到了谷底。
疲惫从骨头缝里冒了出来，以利亚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想立即回到自己的公寓里不被任何人打搅，一个人窝在房间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变成发霉的蘑菇。
舍甫琴科看着还冒着七彩泡泡的以利亚像是在瞬间被抽去了颜色，变成了黑白色的默片，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舍甫琴科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冰冷，像是基辅化不去的冬雪，让以利亚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我没事了安德利，今天有点太打扰你了，我就先回家了。”
舍甫琴科说不出好字，直觉告诉他，在这时候最好不要放以利亚独自一人待着。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才晚上八点，看着以利亚已经穿好外套围上围巾走出了门，舍甫琴科也往自己脸上盖了个口罩跟了出去。
以利亚看着跟着他出来的舍甫琴科，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现在还早，我刚才没有吃饱，你能陪我一起去找点东西吃吗？”虽然是这么请求，舍甫琴科却已经顺手牵起了以利亚的围巾，把他拽着一起往前走。
以利亚打掉舍瓦的手，这样子会让他感觉自己很像一条被溜的小狗。
以利亚看了看，反手抓住舍甫琴科的围巾一角，大跨步走在他的跟前——再怎么样也该是他来遛小莺才对。
又是一阵打打闹闹，看到以利亚眼睛里重新流转起亮晶晶的光芒，舍甫琴科才松了一口气。
等坐上舍甫琴科的副驾，以利亚掏出手机给等候的司机发了条消息，让他自己回家，今晚不必再等着接送他。
看以利亚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舍甫琴科上半身凑过去，伸手从一边拽出安全带，咔哒一声给以利亚扣上了。
以利亚头也没抬:“谢谢你舍瓦。”
“不客气。”
尽管已经许多年过去，以利亚依旧对汽车有种深刻到骨子里的恐惧，每当坐上车，他总觉得鼻尖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和皮革、汽油混合的复杂气味。
他不敢触碰方向盘，不敢去考驾照，平日里如非必要，他一般不会选择轿车作为自己的出行工具。
“伊莱你晕车吗？”看着以利亚逐渐苍白起来的脸色，舍甫琴科手指焦躁地敲击着方向盘，有些担忧。
以利亚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于是舍甫琴科也并没有跑太远，随便找到一个地方便停下了车，巧合的是，正是以利亚今天来买花的街道。
同一个地点，现在走来以利亚却不再有被排斥在人群之外的孤独，或许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陪伴，连格格不入都有人一起分享。
周围都是甜蜜牵手的小情侣，以利亚看着自己和舍甫琴科中间隔的半个手臂距离，觉得他们就不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出来闲逛。现在好了吧，两个单身汉被一条街的小情侣霸凌了。
舍甫琴科和以利亚的感觉倒不太一样，虽然没有牵手，但他觉得自己和以利亚同周围的小情侣并没有什么分别，这样逛着有种他也在和以利亚恋爱的错觉。
“伊莱，你在这里等一下。”舍甫琴科留下这句话后便步履匆匆地一眨眼跑没影了。以利亚不知道他要去干嘛，只好双手插兜，四处张望着等待舍瓦的归来。
眼前突然出现了个红红的东西，以利亚视线聚焦，发现递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玫瑰花形状的冰淇淋。
“给我的吗？”以利亚从舍甫琴科手中把东西接过来后拿在手里好奇打量。
舍甫琴科刚才看见以利亚对路人手中拿着的冰淇淋有些好奇，以为他是想吃，所以一直在留心着卖冰淇淋的商铺位置。
以利亚对冰淇淋和甜食没有太多的偏爱，只是觉得这个造型的冰淇淋比较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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