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疼。
洗手间的镜子里,许清霁望着自己有些陌生的脸。
亚麻色卷曲的半长发沾了水,凌乱地贴在侧脸,轮廓鲜明的下颌线随着吞咽更加清晰,颈项中央的喉结上下浮动,锁骨窝在呼吸之间变换深浅。
桃花眼四目相对,略微下垂的眼角平添了几分不落世俗的淡漠,淡褐色扇形的睫毛下,左眼是原本的棕色,右眼却变成了浅淡的蓝。
脸还是那张脸,右眼却不再是他的眼睛。
湖蓝色的虹膜在光芒中近乎透明,纹路极简单又极复杂,好像初雪洒落湖面,旋即被瞬间的低温冻成薄冰。
瞳仁里,涌动着不怀好意的暗红色,像月食来临前的血月。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许清霁做了几次深呼吸,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他抬起手,手中的镊子反射着冰冷的光,直直伸向眼睛。
在镊子接触角膜的前一秒,许清霁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男孩儿的嗓音——
[等一下!]
许清霁似乎早就料到了。
他停下动作,但镊子仍然停在眼前一寸的位置:“灯塔水母?”
[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塔塔。]
“塔……你是这次事件的传染源。”
许清霁尚未从此前的高烧与呕吐中恢复过来,虚弱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可以去找其它宿主,我要把你清除出去。”
[宝贝儿,这是不现实的,我不仅存在于你的眼睛里。]
似乎在担心许清霁一激动真的把眼球挖下来,水母的语速更快了些。
[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
[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看清自己。]
话落,镜子中的人影陡然生变。
青年清瘦的身体中,无数淡蓝色的丝线交织在一起,以大脑为中心,顺着神经轴突延伸,遍布身体的各个角落。
心脏的位置,红色的心腔中流淌着金色的荧光颗粒,随着每一次心跳搏出的血液,运输到毛细血管里。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他整个人仿佛一个巨大的水母。
许清霁意识到,就算把自己的血放干了,也无法将水母完全清除出去。
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想法,灯塔水母在他的眼睛中闪烁了一下,许清霁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
[放弃吧,宝贝儿,融合我对你来说,好处远比坏处大得多。]
“何以见得?”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将我清除掉你便会死亡,同样的,离开你我也无法存活。]
[况且在这个畸形的世界里,融合者可不止你自己。]
许清霁想起了费声身体里的鱼卵。
[是的,你已经见过其他融合者了。只可惜除我之外,还没有哪种生物得以学会人类的语言,人类宿主更不会知晓它们的存在。]
许清霁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不客气。]
水母非常不要脸。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塔塔,全世界唯一异变的灯塔水母。]
[你好,我的共生体。]
“……共生体?”
[世界上的融合者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但凡与异变生物——也就是军方口中的传染源或者寄生物——有过接触的,大部分都被传染了,变成了所谓融合者。]
[只不过大部分寄生物智能很低,在融合后的一段时间内宿主根本没有感觉,往往一经发现,宿主就已经被入侵大脑,完全丧失理智,成为异变体了。]
[它们真的很蠢,以寄生为手段,总想着独占宿主的身体。但宿主被完全寄生后会面临更高一级融合者的攻击,活不了多久就死了,而他们体内的寄生物也会同时死去。]
[因此相比于寄生,我更愿意以共生的方式生存下去,尽管左右不了你的大脑,但只要你不死,我也死不了。]
[虽然你弱了点,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加油吧年轻人!去干翻这个世界!]
[怎么样宝贝儿,有什么想法没有?是不是特别热血沸腾?]
“我觉得你用这种声音说话很有违和感。”许清霁吐了一口牙膏沫,“你能不能换个声线,别用夹子音?”
[恕难从命。我上个月刚变回幼稚态,一时半会儿成熟不了,你忍着点儿吧。]
昨晚从司法鉴定中心回来后,许清霁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除去在洗脸的时候依然很想戳瞎自己外,他对于融合了一只灯塔水母的事实总体还算接受良好。
大概是近几年变种病毒遍地开花令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许清霁从厕所出来,顺手从床头捞过手机。
新闻头条是有关氢市突然封控的消息。
视频中,记者站在沙滩上,背对平静广阔的海面,露出令人信服的微笑。
“……在蓝海海域出现的传染病已经得到控制。据专家所说,造成此次事件的变种毒株并不具备广泛传播性,封控只是暂时性的……”
大众所不知道的是,当天的新闻其实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录制归档。
在观众看不到的幕后,镜头转换方向,记者换上新的演讲稿,把上一条中的“蓝海”换成其他海域,重新播报了数十遍。
而此刻的蓝海里,无数怪物向岛礁与潜艇伸出了触角。
微博热搜仍然是各种名门贵族的小道消息,评论里,各路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短视频首页挂满了鬼畜猎奇视频,弹幕中,杞人忧天的祷告被一片“哈哈哈哈”掩盖过去。
天地间,阳光依然灿烂。
如果许清霁没有解剖那具长满贝壳的尸体、没有融合一只灯塔水母,他现在也是支持“世界美好论”的一员。
[我建议你最好去屯点儿东西,距离柏心沦陷不剩几天了。]
[贝类生物最令人讨厌的特点就是生命力过于顽强,随便一个贴贴就能传染一批人。]
许清霁靠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亮了他半边侧脸。
他转了两下手机,点开一众超市生鲜APP,把卡里的钱花得一干二净。
[散财童子,记得多买些盐,你要是低渗性脱水了,咱俩都得玩儿完。]
许清霁被它叨叨得脑壳疼,随手下单了十几包食盐,存款成功跌破三位数。
[我不是很理解,你说你自己一个人住着三百来平的复式,怎么存款就这么点儿?我计划里的小皮卡遥遥无期啊!]
“啃老已经啃了一套房了,再啃下去,我爸怕不是要被查个底儿清。”
一人一水母正插科打诨,许清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屏幕上“未知来电”四个大字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许清霁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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