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修士冷然道:“先请姑娘撸起衣袖,”说着又拿出银针和银盘,“任何人都需扎指取血,与刺客之血相检验。”
银盘上躺着一滴暗红血珠,一旦滴上的血与血珠出自一人之身,银盘便会立刻变红以作警示。
霜怡撸高衣袖,配合照做。带头修士见无毫无异样,才在木笺上划掉霜怡的两字。
带头修士拿着银针,瞥眼一看,自然注意到旁边小小的温和琬。
温和琬黑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无辜害怕,一对上修士的眼睛,便猛地扑向霜怡,力道之大让霜怡不免退后两步。
霜怡温柔道:“琬儿不怕啦,只有点微微疼。”
温和琬猛地摇头,“不要不要,霜怡姐姐我们又不是刺客为什么要扎针!”她转而问向带头修士,“我昨晚到现在一直和霜怡姐姐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刺客呢,你们不要冤枉我。”
后怕地看了银针一眼,说着委屈地把脸埋在霜怡的衣袖中。
带头修士摇摇头,身旁的修士上前低语,“老大,掌门说刺客是个女子,实在不大可能是小孩,看他实在怕得慌,要不就放过他吧。”
带头修士犹豫片刻转而一脸严肃,“不行,掌门之命不得有误。”
霜怡又温柔地拍着温和琬的小肩膀,“乖,只是扎一下,很快,不疼的,听修士哥哥的话。”
温和琬扁着嘴,捂着小手别别扭扭走到带头修士身前。忽而睁大眼睛,“我要自己扎,你扎得疼。”
带头修士弯下身,将银针递到温和琬手上。温和琬蹲下身子,故意不让他看,银针一戳小指头立刻渗出血,血滴抹到银盘上,温和琬飞一般地逃开了。
见银盘无恙,带头修士看了眼温和琬逃开的方向,手一摆,一众带刀修士纷纷离开偏殿。
偏殿外天光褪去,晚霞满晖。
“砰!砰!砰!砰!”
培林挥挥额头上的汗,腰一弯又是一顿猛砸。反复许久,他挺直身捶捶酸疼的腰。看着小的秋千做的像模像样,心里说不出的满意,招招手向一旁温和琬喊道:“小屁孩,来,坐上试试合不合适。”
温和琬走到秋千前,踮起脚尖一屁股坐了上去,抓住秋千上的铁链,朝身后的培林努努嘴,“推啊,愣着干嘛。”
“嘿,小屁孩没大没小的。”虽是这样说着,培林绕到秋千后,手里控制着力道,生怕摔着他。
秋千微微一高便垂下去,温和琬啧了一声,嫌弃道:“没吃饭么,用点力啊。”
培林重重拧了把温和琬的小鼻子,“够不够力。”
温和琬痛得直叫唤,“啊快松手啊,一会我还要去见阑吟哥哥,再不松手就告你状!”
培林拍拍他的后脑勺,“你小子,老是没大没小的。清月派里敢对你动粗的也就我了。”
温和琬别过脸哼了一声,心中默想,灭了清月派第一个就剜了你的鼻子。温和琬转头皱眉道:“不能快点带我去见阑吟哥哥吗。”
温和琬已有半月不曾见过沈阑吟了,今日便是沈阑吟出关之日。
听霜怡说这小子昨天便激动地睡不着觉,吵着闹着要见掌门,培林看看太阳估摸着时间还早,对他道:“其他人也得见掌门呢,他估计现在没空,等会再去吧。”
看着温和琬嘴扁得老高,培林笑道:“几日不见你就不想我啊,亏我还忙了半天亲自给你搭个秋千。”
温和琬懒得给他眼神,培林有一搭没一搭在身后推着秋千,温和琬看着摇荡的天空,心里只希望太阳落得快些。
培林生性是个话唠,一看温和琬安静下来,此时更像是个送儿远行的老母亲,自顾自道:“你呢,也算是半个清月派的弟子了。掌门为你破了规矩让你住进浮云宫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啦,你小子不知哪来的福。
和掌门在一起要注意礼数规矩,要知道我们清月派是最重礼法的。起码呢,见了掌门要行礼,行为举止不能越界,这点我跟你说多少遍你都不听。你要懂点事不要让掌门太操心,掌门平常很忙的。
还有呢,等入了派之后你要好好修炼。掌门虽没明说心里肯定还是对你寄托重望,不求你有多厉害,能像掌门那样天资过人,但也不能太差是吧,不然传出去多丢脸啊。没事儿找我切磋切磋,你培林哥哥有空陪你练两手还是不在话下的滴。
此外呢……”
后花园花草柳林掩映,温和琬捂住耳朵实在受不了,他跳下秋千,双脚挨地一溜烟跑出去。
“诶诶小子你跑反了。”培林追了上去,想要牵着温和琬的小手却被他轻巧躲开,培林讪讪道:“今天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吗,在这里一定要懂规矩。”
温和琬点点头,“懂规矩,要听话,明事理,不能让大人操心。”
培林满意笑了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他往浮云殿走去。甫一抬头,培林便瞧见沈阑吟背后那道熟悉的身影。
培林一个箭步上前抱住男子,激动道:“择云,你回来了!”
名叫择云的修士白纱缠面,明显承不住他这猛烈一抱,连连咳了起来。择云捂着心口接连咳得石破天惊,培林连忙缩回手退后几步。
“择云,你怎么虚成这样。”
择云身形消瘦,层层白纱下只露出一只眼睛,仔细观察,仍能看见他脖子、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你爹我刚从封烟派回来,封烟派知道吗!就是魔教那个死人窟!”择云平复气息,朝培林翻了个白眼。
“天……没事吧择云。”培林上前捏捏他的胳膊肩膀,“命还挺硬,快说说魔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封烟派到底遭遇了什么,怎地突然被灭。”
“正要说你就来了。”择云平稳气息,皱着眉对沈阑吟道:“掌门,这魔教教主恐怕比传闻更为恐怖复杂。”
“我在封烟派潜伏数年,年初时边境一两个小门派莫名消失,封烟派掌门并未太放心上,只派了几队人马前去安抚暴动。没想到派去的人马凭空消失了般音讯全无。封烟派掌门以为他们临阵脱逃一怒之下派了更多人手前去问责,可就像水滴进海里般,这帮精锐部队半路也没了消息。”
培林急问道:“接下来呢,接下来发生了啥?”
择云捂着头,像是不愿多想,“那天……那天上午阳光万里,极为平常。可到了下午,镇守宫殿的灵鸦好好的忽然扯着嗓子,死了人般泣血嘶鸣惨叫。弟子们正要出去看时,只见灵鸦一个个僵硬倒地,眼里还流着血。
封烟派以灵鸦为灵兽,灵鸦莫名死亡自然晦气至极。我随着掌门出殿察看,忽见一团“黄沙”从远方飘来。哎,我当时就该躲在宫殿里的。”择云揉着额角,神情有丝痛苦。
培林道:“怎么了?择云?”
“那哪是黄沙,是从未见过的毒气!天杀的,等反应过来,修为低的弟子全都死了。我急忙捂着口鼻,却也吸进甚多,我一边御灵抵挡排出毒素,一边随人进了宫殿。
一进宫殿,大殿中间摆着的十二只灵灯骤然熄灭,也就是说……封烟派支下十二个精锐门派一时间全被灭了……”
培林听得身子一抖,十二门派一朝全部被灭,几百年来何曾发生过这种事,就连当年的诡谷子也不一定能做到……
难以想象这魔教到底有多强,培林急忙道:“然后呢然后呢。”
择云继续道:““砰”的一声巨响,宫殿几十扇大门全部合上,怎么推也拉不开。透过缝隙一瞧,一只碧绿蛇眼正吊在窗外。”
“蛇?怎么会有蛇,很大吗?”
择云点点头,“那蛇眼比铁锅还大,不会儿便从外缠住了整个宫殿,毒气也是它喷的。”
“后来呢?”
择云喉结滚动,实在不愿再多回想那天的事,他和数百个高阶侍卫握着剑站在封烟派掌门身后,宫殿上下四处飘荡着孩子诡异的哭泣声。
一滩滩粘稠黑水从金黄屋顶落下,修士伸手一碰,尖叫一声,整个人片刻化成灰渣。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封烟派众人体会了魔教种种诡异物什。十几滩黑水滴落完之后,便钻出来一个提着头颅的黑衣鬼士,仔细一看,那十二个鬼士手里提着的正是十二个掌门的头!
往日肃穆的宫殿里厮杀声尖叫声断骨声滔天,择云身上亦中了魔教数掌,掌掌致命。
混乱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记得他被压在腥臭的尸山下,房梁上正吊着封烟派的掌门,十二只鬼士完好无损地恭敬地站成两排,像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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