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稿怎么在这……
顾雁趋步上前,准备伏拜,却听卫柏说道:“坐吧。”他望向她脚边:“可以用它。”
一个三尺长的软囊摆在她脚边,士族坐时常用此物垫腰。顾雁愣住,没注意卫柏睹了一眼她的腰,又移开了目光。
平时卫贼召见臣属,还会体恤地准备软囊?
顾雁心中生疑,忙盈盈施礼:“多谢殿下。”坐下后靠着软囊,后腰确实舒服了许多。她安静等他发话,但忍不住一直瞄着案上文稿。
见她目光所及,卫柏拿起文稿,温和道:“《狐姬夜游》虽是杂戏,文采却不输许多士人文赋。”
顾雁愕然:“殿下看过文稿?”
卫柏失笑:“不明显吗?”
啊,这厮一副嫌弃神情,好欠揍啊!
顾雁压下恼意,又有些诧异身为颖王的卫贼,会说这种话。
“民女没想到,殿下会看杂戏戏文。毕竟以民女所见,高门士族都看不上这些。”
卫柏笑了:“那你写戏文的本事,也是鄢老夫人所教?”
说到这,一些江州往事浮上心头,顾雁怅然摇头:“小时候,我在市集看到志怪传奇的话本,很喜欢,但只能攒钱买回去偷看。因为一旦被……”
她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娘亲:“被鄢老夫人发现,就会被责怪。老夫人是名门之后,家学深厚,素来不喜这些。那时我也想写,但不敢写在纸上,只能在心底天马行空,暗暗编排。”
娘亲眼里,戏文和话本都是末流俗物,决不能碰。虽然她一直纳闷,都是文章,它们与经学诗赋有何贵贱之分呢?但久而久之,为了不惹娘亲生气,顾雁还是小心为上,只偷偷看。
也就是来梁城后,她在库房里写戏文排遣郁闷,被老管事看到,把她荐给戏馆张娘子。她又才发现,原来戏文还能卖钱……等等,她在想什么!
卫贼在查问她的来历,怎能一时伤怀就情不自禁说这些!
警醒点!
顾雁赶紧回神,收起怅惘:“所以民女乍听殿下称赞,受宠若惊。”
卫柏淡淡笑了笑:“可惜写出这般好文章之人,却埋没在书肆里,日夜誊抄别人的书。”
顾雁怔住。卫贼……说它们是好文章,还可惜她没多写几篇?
这时,门外传来严义的声音:“主公,末将已取回另两篇戏文。”
“拿进来。”卫柏道。
顾雁回过神来,心下诧异严都尉也太快了。
只见军士脱履入内,捧着两卷纸稿趋步上前,递给卫柏,又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退到一旁站好。
卫柏挑眉:“梁城令关了书肆?”
看来严都尉听说了她的遭遇。顾雁应道:“嗯。”
卫柏没再说话,展开手中文稿。须臾,他眸色一亮,脊背微微挺直,认真看起来。屋里陷入寂静。严义像一尊石雕纹丝不动。顾雁安静等着,暗中打量起卫柏。
他缓缓扫视文稿,瞳仁里泛着璨璨神采,好似燃着星光。看着看着,卫柏眼眸弯起:“原来父母不是故意丢弃孩子。”
第二篇戏文里,狐姬治好婴孩,又帮他找到了父母。原来,那对夫妻一家逃难时,他们饿极昏倒在路边,孩子竟被野狼叼去山林。幸而遇到狐姬,野狼丢下重伤的孩子逃走。那对父母醒来后在附近苦苦寻找,终是一家团聚。
她暗暗惊讶,文稿还真是买给卫贼看的,他竟会看杂戏戏文?《西园集》里都是诗赋骈文,根本看不出来他喜欢看杂戏。
“焦骨盈道,号泣回响,豺虎四伏,山林不复清幽。”卫柏喃喃念着,一时出神。在这篇《狐姬送婴》里,狐姬说完这句话,便翩然隐入了山林。
良久,他轻轻叹息:“戏中有狐姬,世间却无。”他拿起文稿,又把《狐姬送婴》看了三遍,目光停在狐姬最后那句话上。
卫柏面上似乎笼着淡淡哀戚之色。顾雁觉得她应是看错了,像卫贼这种滥兴兵祸之人,又怎知晓失去至亲的痛楚,又怎会哀戚呢?
她垂眸掩住伤怀:“逃难时,民女曾见一对夫妻抱着死婴哀泣。后来每每想起,辗转难眠,便写下戏文,祈愿孩子能得玄阳天君护佑,来世能与至亲团聚。”
祈愿孩童来世,也祈愿自己今生。
在旁静候的严义插话道:“十几年前,确有路边饿死景象。但先王颁令养民屯田,如今四方天下已定其三,路旁已不见焦骨了。”
确实,她能一路北上,就是因为卫柏攻下江州后,下令恢复南北交通,还招募流民北上开垦荒地,由官府提供牛和地。许多流民组队北上,她才混入其中。
“但我所见的也是事实,”顾雁提高些许声音,“就在汝平!”
卫柏微微眯眼:“汝平……”他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一瞬翻起波澜,又一瞬恢复静谧幽深。
半晌,卫柏又翻开下一篇文稿。看到大半,他愕然问:“狐姬怎么钟情于鬼手书生了?”
他面露失望,赶紧往后看,再翻文稿,后面却没了。他嘟囔着:“我还以为狐姬和方士有后文,方士为何再没现身?”
顾雁颇觉无奈,最后一篇《狐姬许情》里,狐姬遇到了鬼手书生,不需要方士再出场。但迎着他期盼的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现编:“方士见狐姬和书生美满和睦,就自行离开了。”
“自行离开?!”卫柏仿佛受到了莫大伤害,他咬了咬后槽牙,“若换成我,必不会暗自离开,放过狐姬。方士去哪了?”
他面色忿然,像微风吹动,湖水又泛起鲜活的波澜。顾雁忽然觉得,这厮果然只是弱冠青年,比她大不了多少。
呵,你还不满意,话这么多!笔给你你来写?
顾雁垂下眼睫,以掩住嫌弃:“方士自有他的去处。”
卫柏吁了口气,翻了翻手中三篇文稿,显然意犹未尽。他倚起凭几,手撑额角。片刻,他弯眼一笑,看向顾雁:“住进府里,三天一篇,只给我看。”
石雕般的严都尉看了颖王一眼。
顾雁愕然一愣。
住进……颖王府?!
给她最讨厌的卫贼,写她最喜欢的戏文?!
不!
还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好讨厌。顾雁飞快思量着该如何拒绝,却听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殿下,今日奏疏已整理好,请殿下过目。”
“拿进来。”卫柏将戏文放回案上。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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