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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赠妾
王姮姬愣了刹那,迟钝地回过头。杀了二字轻描淡写,浑如家常那样简单。
巨大的陌生感充斥心头,令人神惊肉跳,肌肤激灵灵起了一层寒栗子。
“你认真的?
郎灵寂不屑,那副清冷的样子譬如桂树生于山巅,上为甘露所沾,下临不测深渊,无声之中已然给出了答案。
某些事情,不宜点得太透。
唯一确定的是他对许昭容没什么感情,或者有感情但能随时牺牲掉。
王姮姬撇撇嘴,这么做虽然如了自己的愿,也侧面透露了他的凉薄,护了多年的爱妾竟说废弃就废弃。
这不禁令人猜疑,郎灵寂对许昭容有一丝温情结局尚且如此,倘若有朝一日轮到她,又是怎样惨烈的结局?
在这乱世,若想好好活下去,最重要的是“有用——无论自己本身很能干,还是有被利用的价值。
她一个深闺中姑娘又抱病多年,显然不属于前者。于是爹爹临终前将琅琊王氏家主的名头扣在她头上,无论朝代怎么更迭,她对于政局都绝对“有用。
爹爹或许没指望她走出深宅大院,带领王氏成就一番宏伟事业,但只要她戴着王氏家主的头衔,便永远不会沦为无用之人,遭到抛弃与戕害。
这年月真情能值几斤几两,唯有实打实的长期利益交换关系方得牢固。
她方参悟了爹爹的良苦用心。
爹爹用王氏的前程去赌她的后半生,幸福喜乐不敢说,至少性命无忧,衣食暖足,表面活得风光体面。
至于王氏的未来,以及整个家族在越来越集权的皇族下的生存问题,爹爹悉数托付给了王戢和郎灵寂。
王戢勇猛非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是王氏子弟中的佼佼者。
而郎灵寂平素不好臧否人物,清净寡欲,往往是处柔守慈,心机之残酷藏于本性深处,在关键时刻透露出来。
这二人一刚一柔,可为她的保护伞,可护琅琊王氏百年之内的族祚流传。
王姮姬第一次意识到王家和郎灵寂之间关系复杂,千丝万缕,要斩断难上加难,并非能以简单儿女情长概括的。唇亡齿寒,郎灵寂和王家互为唇和齿。
正思忖间,耳畔传来他空白而冷漠的嘲讽:“放心,我比你讲信用。
王姮姬回过神来,五味杂陈,“你要帮着我家,教我,告诉我,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我。你喜欢谁我当然不管,你纳多少妾我都不管,
但妾室……
他打断,“废话就到此为止吧。
谈情说爱的没意思。
情与爱不过是闲暇时的调剂品罢了,有了锦上添花,没有却也行。
王姮姬一噎,他好像天性凉薄禁欲,眼睛里只有利益和事业,说他“爱许昭容,倒玷污了他的清高了。
这样的人若去经商或教书还好,入了漩涡似的官场,真是可怕,有高度凝聚的心力和城府,源源不断纵横捭阖。
他会规划,肯下功,拎得清,舍得下,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设计可行的路线,不动声色地获取。
而且这样的人,常常做壁上观,隐藏在暗处,像世族牵着一根傀儡线控制着皇帝一样,控制着世族。
她确实正面不是他的对手,但可以缓而图之,借他的力量为己所用。
“你总说我的话是废话。王姮姬沉着嘴角轻喃了句,“那我该说什么。
很多时候,她确实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前世她的话很多,时常黏着他,但那样的小女儿行为根本没意义。
郎灵寂见她仿佛有点委屈,随即又听她续续夹枪带棒地道,“把家主的话当废话,这就是您所谓的‘以王家为第一顺位’?
他哂,果然,王姮姬是什么人,天生贵女,跋扈傲慢,目无下尘,怎会在言语上吃亏,受什么委屈。
郎灵寂微笑,道:“好,家主您的话,我以后都白纸黑字记下来,挂在书房里日夜诵读。
王姮姬寒声,“那倒不必。
二人话里机锋,暗戳戳地火拼着,一个比一个傲慢,谁也不肯服软。
良久,才回到许昭容这一话头上。
对于轻纵许昭容和许太妃这件事,郎灵寂给出的解释是事出有因。
刚才叫许昭容她们离开,是不想在厅堂里丢人现眼,任妇人撒泼。况且王姮姬欲达成的目的,明火执仗也做不到。
根据契约他会一直向着王家,王家的事和她的心愿他都会在能力范围内办好,直到两家不再合作的那日。
她自己也说了,王章将偌大的琅琊王氏托付给他,给他掌握中枢的权力,他不能光拿报酬不办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所以,别总怀疑他。
王姮姬听罢却仍半信半疑,目光带刺,“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
害得她担忧了许久,以为琅琊王氏要被两个寒门妇人欺负得颜面扫地。
郎灵寂风清月白,施施然反道,“你给我机
会解释了?拂袖便走。”
他追来,便看见她要跳湖。
她真是不讲理,和前世一模一样。
王姮姬只求除掉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将许家那二人发卖还是杀了。
“你该早点和我说明白,我作为家主有权知道全部计划,否则会担心。”
郎灵寂,“现在说明白也不晚。”
他的本意是让她来当甩手掌柜子,他自己料理好一切,毕竟许氏二人原本是他那边的亲戚,给王氏带来困扰是他的失职。没想到她还非要插手了。
王姮姬暗暗忖度,郎灵寂现在就是她手上一把最锋利的剑,虽然她自己也时常被这把剑威胁,但指向旁人的时候又快又准。
对于那些欺负她、欺负琅琊王氏的人,她不介意用这把利剑斩杀。至于日后如何不反受其累,再想办法。
反正她身陷囹圄,和离不得,不合作也得合作,不讲契约也得讲。
既如此,莫如好好运用这把利剑。
“你帮着王家就好。”
王姮姬微微阖上眼,撑肘在鹅颈长廊边体味着夹杂雪花的西风。
郎灵寂漫不经心触着她的发,眼底俱是深沉暗意,落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
不过他什么都没做,拂拂她的脸,提醒她该回去了,老在寒风里容易生病。
“当然。”
……
许太妃惴惴不安。
这一遭功败垂成,非但没能搬倒王姮姬,还被反咬一口,不禁令人有种深深的不祥的预感,俨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临走前王姮姬睨她和昭容的目光很怨毒,宛若夹杂了刺骨的冰碴,无形中把人戳烂。她们姨侄俩落在王姮姬手中,定然得不到好下场。
她是官眷贵妇,好歹有许氏照着,昭容却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一旦被王氏问责,恐怕被折磨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琅琊王氏素来是杀人不见血的,作为西晋以来的第一豪族,他们有绝对的手段和能力剥削别人而湮于无形。豪门的肮脏手段,她这些时日也见识了一二。
许太妃左思右想,涌上些悔意,当初真不该听昭容的和琅琊王氏彻底闹翻脸,现在这烂摊子该怎样收拾?
螳臂挡车,不外乎如此了。
上次和王家抢地时,郎灵寂毫不犹豫牺牲了许家,罢免了兄长。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王姮姬又咬死了要追究到底,郎灵寂若善罢甘休才怪。
毕竟他的孝顺三份实三分虚,按照所谓的合作关系,他只将王氏一家捧上神坛,事事
听从那王姮姬的摆布。
许太妃带着许昭容小心翼翼地做人,生怕被王氏算计了。每日在惴惴不安中过活,警惕着王宅内的风吹草动。
等来的却是十分意外的消息。
半日后,郎灵寂忽然传话来说,要纳许昭容为妾室,落定户籍签死契的。
妾室不算完全脱离贱籍,起码在琅琊王氏这里不算。若想在王氏为妾,就得以奴婢身份,身契握在家主和主母的手中。
很不巧,琅琊王氏的家主和主母是同一个人——
王姮姬。
她一人大权在握,既管朝政又管内宅。
但好在妾是郎灵寂纳的,以后昭容要侍奉的夫君也是郎灵寂,王姮姬只是占着大婆的名头。
许太妃喜出望外,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叫侄女熬出了头。看来悍妇到底没管住丈夫,有情人命中注定相守。
她略有激动地对许昭容道:“姨母曾托雪堂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所在,看来他还没忘。你以后要侍奉夫君,谨言慎行,尽量少与王姮姬正面冲突。只要握住了雪堂的心,琅琊王氏就不敢把你怎样。”
许昭容虽怀有隐忧,也被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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