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窈窕》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民间逐渐有流言四起,甚嚣尘上。
圣上近年来龙体衰弱,又与胡太后素不甚睦,储君之争更是闹得满宫风雨。
有好事的术士放言水患与阴阳五行相关,水属阴,阴气盛,则淫雨不霁。
谣言大肆流传,逐渐演变为朝中妇人干政,才令大齐阴盛阳衰。
陆九叙将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话说给裴璋听,“端容公主的婚事并非陛下所愿,太后专断独行,此后以何氏为首的世家更会勾连一气,迟早要把手伸到皇位上去。”他语气愤然,直言道:“陛下当年真是糊涂,倘若先太子还在朝中,又怎会闹出这番风雨……”
“子绩,此话要慎言。"裴璋看了他一眼,嗓音平淡。
陆九叙只好不再说下去,神色却仍是闷沉沉的,“不日便要去钱塘,水患一事,你又待如何?孙太守才就任不久,就连着被告了两回御状,陛下此次是真动了肝火。”
自丹徒的流民上告后,接连又牵扯出丹徒县令身后的吴郡太守。
加之建康事毕,而钱塘水害仍旧肆虐,天子这才下了敕书,令裴璋前往钱塘清查此事。
裴璋斟酌了片刻,“你先行启程去钱塘,乔装为商人后,再搜寻情报。届时与我互为证验,方可让陛下宽心。”
陆九叙唉声叹气,小声抱怨了句什么。裴璋置若罔闻,眼皮都不抬。
他正欲出书房,就恰好遇上了提着花饼走上前的重风,“公子,季娘子又送了点心……”
裴璋抬眸扫了眼,轻描淡写道:“拿下去吧。”
陆九叙轻啧一声,笑得有几分促狭,“桃花债啊这是——”他挑一挑眉,“你既不吃这类小食,不如转赠与我,省得枉费小娘子一番美意。”
“随你。”裴璋微一颔首。
他接过食盒,才走了几步,又回身提醒裴璋。
“四殿下入夜后有请,可莫要忘了。”
*
萧寄住在燕照园西侧的流华居。
陆九叙路过兰池时,正有一名女郎坐于廊下,百无聊赖地望着池中早荷。
他认出阮窈,饶有兴致地上前同她打招呼。
“陆郎君。”阮窈朝他浅浅一笑。
“娘子怎的独自在这儿坐着?”陆九叙笑吟吟问她。
“屋子里待得有些闷。”阮窈拂了拂耳侧被风撩起的几缕发丝,柔柔说道。
陆九叙闻言,眼睛都亮了亮,“娘子若无事,不如随我一同去流华居,四殿下今日生辰,恰好明日又要回洛阳,便在园里设了宴。”
阮窈暗暗欢喜,又不能表露,只小声问他,“我也可以去吗?可是我先前不知此事,不曾备寿礼……”
“要说起来,娘子还是伯玉的救命恩人。”陆九叙笑笑,“自然能去。”
*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裴璋刚到流华居,就见着一抹莺色身影朝自己小跑而来,裙裾像是盛开的木芙蓉。
二人对视上的时候,女子眼角眉梢都是欢喜之色,鲜灵而活泼。
“公子来了……”
裴璋不曾想她也会在此,继而便看到了不远处正望向他们的陆九叙,一双凤眼笑得弯起。
他面色温和地颔首,算是应答。
阮窈跟随着裴璋和陆九叙去见萧寄,他一眼便认出她来。萧寄也听闻过有女子为裴璋挡剑一事,只是今日才将名字与她对上。
而当阮窈见到瑟如娉娉袅袅入席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
“如娘,”萧寄嘴角带着笑意,“你看谁来了——”
二人目光相接,都怔了怔,随后又心照不宣地微笑问候。
倒是瑟如向裴璋行礼时,神色总有些许不自在,微微低着脸。
裴璋淡淡应了一声,并无二话。
初夏时节,厅堂的轩窗便都敞开了来。
桌上流杯曲沼,酒好花浓,酒气远远被晚风送的萦满了全屋,如醉如梦。
阮窈本以为陆九叙同裴璋交情甚好,谁料几杯酒入肠,他很快便同萧寄弄盏传杯,连说带笑。
而裴璋神色沉静,半滴酒也不沾,好似连飘忽的酒气都会自行绕过他。
饮至痛快处,陆九叙举杯,曼声低吟,“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事空……”
阮窈瞧见萧寄向裴璋把盏祝酒,而他以茶回敬。
算不得失礼,只是……有些无趣。
酒过三巡,瑟如似是不胜酒力,中途离席更衣,萧寄颇为留意她,随之也出了屋。
陆九叙脸色薄红,眉眼都染上了醉意,拉着裴璋硬要同他去院里对弈。
他让重云将人扶下去,又低眉抚去衣袖上的折痕,才起身离开。
酒阑宾散,阮窈亦随他而出。
流华居本是座小园子,入夜稀稀疏疏点了数盏剔墨纱灯,灯火昏黄柔和。
烛影婆娑,花枝轻摇,使得这份夜色格外迷离,不似人间。
“公子从不喝酒吗……”连阮窈都酌了两杯,此刻脸泛红霞,微带着酒晕,轻笑着问他:“这又是何故?”
“酒失觉知相,与狂药无异。”裴璋看了她一眼,淡声道。
阮窈酒后那份飘飘然便被他剥去了两分兴致。
“古有遗谚,尧舜千钟,孔子百觚,古之圣贤无不能饮也,公子又何不尝试一番……”她不禁有些好笑。
大齐从宗室到庶民,无有不爱饮酒者,竟也有像他这般古板的人。
裴璋见她一本正经地劝酒,眸中闪着亮光望向他,好似觉着自己这番话十分有道理,不由微微失笑,“这不过是戏言,非实然也。”
“当真是假的吗?公子莫不是诓我……”阮窈狐疑道。
裴璋点到即止,并不与她多辩。
二人沿着纱灯往外走,沿路行过一座轩堂,轩内明灯恰照出一对男女的身影来。
四下幽静,轩堂中旖旎的交谈声也隐隐可闻。
“殿下当真不怪罪我……”女声分外娇柔。
“痴儿。”男子轻轻喟叹,又有几分无奈,“当日之举,你也是不得已,往后再不许如此。”
这声音十分耳熟,阮窈立时听出堂中人是瑟如和萧寄。
裴璋微蹙了眉,瞬时间转身便走。
她心里很有些稀奇,却不能当着裴璋的面听墙角,只好也随着他迈步。
“那殿下莫要负我……去洛阳后……”瑟如一句话未说完,便难耐地嘤咛了声,在夜色里听起来极为暧昧。
阮窈不由自主悄悄回望了一眼,见二人已是交缠在一处,连忙又转回目光。
本朝民风开化,男女间交往并无诸多束缚,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再去瞧裴璋的神色,见他目光很静,轮廓在柔和的纱灯下更显清冷,恍然间像是一尊玉佛。
阮窈不合时宜地想起端容公主曾评断他的话,唇角便不禁翘起。
直至走远,再不闻方才轩堂中的风月之声后,裴璋才微不可见缓下步伐。
若要断酒法,醒眼看醉人。
萧寄太过年少,轻而易举便被色相所迷,故而行事失了分寸。
且他尚未成婚,倘若从江南携一名乐籍女子回洛阳,更于自身并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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