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窈窕》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裴璋转过廊角之前,早已听见了迎面而来的足步声,却不想紧接着就被花枝砸了满身。
跟随其后的重风甚至下意识以为有暗器伤人,手中长刀“嗡”的一声出鞘。
双手平稳接住险些摔下的女子后,裴璋面沉如水,心下颇觉荒谬,却终究没有说出怪责的话。
阮窈秀眉紧皱,脸上痛色不似作伪,对上他的目光后,张了张嘴,显见得十分愕然,继而眸中又浮上一抹羞恼,回过头怒目而视,“你推我做甚?”
身后的侍女见状,“扑通”跪了下来,急急解释道:“裴公子,奴冤枉——奴怎敢推娘子!”
阮窈一张脸气得涨红,胸口起伏了两下,一双晶莹的瞳仁中满是怒气。
侍女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不住请罪。裴璋不禁觉得吵闹,便先让她退了下去,继而敛眉拈下一枝挂在衣袖上的花。
他素来畏寒,初夏时分仍穿了件大氅,身量又比阮窈高出许多,否则肤上定要被这多刺的花枝划伤。
只是花上沾有露水,他着的又是白衣,这身衣袍是不可再穿了。
竹篮里的刺玫散了一地,娇红的花瓣也碎落开,在日光下糜丽的惹眼。
阮窈仰起脸,抬手想要接过裴璋手里的花枝,他却恰好低头。
两人目光相接,裴璋可以闻见她发上幽微的甜香,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勾勾绕绕。
他不动声色退了一步,却并未把手中花枝交给阮窈,而是抬手轻置于篮里。
她手接了个空,不禁怔了怔,似是以为他在生气,委屈地解释道:“并非是我有意,的确是被人推了一下,现在伤口还痛着。”说完后,她话里又微微含上了两分撒娇的意味,“公子莫要生我气……”
“玫瑰多刺,为何摘折了这么多?”裴璋听完,只淡淡问道。
阮窈闻言,颇为可惜望向这一地落红,“文人多嫌它花色艳丽,不甚雅观,可我瞧着很好……这时节摘来做花饼,再味美不过。”
“公子也不喜此花吗?”阮窈瞧着裴璋神情,停住了话,略微失落地低下头。
“并非是不喜。”裴璋简单答道,却并没有再多说的意思,转身想要去更衣。
裴府多植四君子,便连桃杏都少有,更何况是刺玫这种香气过于浓郁的靡靡之花。
初夏时节,游廊下有藤萝花缘木而上,缠挂在廊边,花影袅娜。
阮窈小跑着跟在他身旁,衣角拂得烟紫花瓣簌簌而坠。
裴璋看向她,温言问道:“可是还有事?”
“那公子吃过玫瑰花饼吗?”她仰着脸问。
两人一月多未再碰面,裴璋本以为阮窈会泪眼盈盈地埋怨诉苦,也好借着剑伤博他怜悯,就像她那日不肯离开燕照园一般。
如今连他也不由感到几分好奇,只因眼前人看着娇怯,实则却并非如此。
裴璋让重云查过阮窈的身世,虽还未全然查清,但也获悉了数件令人出乎意料之事。
“并未吃过。”裴璋想了想,回答道。
“那待我重新摘了,做好后再来送给公子。公子到时尝一尝,好不好?”阮窈眉眼弯弯,眸中波光潋滟,发上簪的蝴蝶小钗随之轻轻颤动。
“玫瑰可做花酱、花露,我幼时最爱玫瑰花露,只是此物珍稀不易得,还因此被阿娘教训过……”
阮窈小声又说了些自己的事。
裴璋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被露水沾湿的裙裾,微微一顿,几乎瞬时间便想起灵山寺藏经阁里的绵绵春雨,及那本令人不悦的书。
他抿了抿唇,继而沉默地移开眼。
两人分开后,重风追上阮窈,喊住了她,递予她一件簇新的羽白斗篷。
“还请重大哥为我谢过裴公子。”阮窈接过新衣,摸了摸自己被露水沾湿的裙裾,胸中郁气略微散去一分。
他倒是还算细心。
再一抬眼,她这才见到重风手里还另抓着件女子的裙衫,犹豫了会儿,又问道:“这件不是给我的吗?”
重风闻言脸色都沉了几分,摇头道:“娘子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办。”
阮窈若无其事应了,装模作样离开,不多时,又提起裙子悄悄跑回去。
出游廊后,不出十步便是绘月轩。
到的时候,绘月轩外围了好几名侍女,头凑得极近,正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她心中愈发疑惑,将自己身影隐于树后,一眨不眨望着绘月轩的廊门处。
不多时,重风大步从屋内走出,手上原本的裙衫已然不见踪影,回身又对门内说了句,“瑟如姑娘,请吧!”
他嘴上虽说着请,语气却十分冷肃,大有她若不走,便要动手将人扔出来的意思。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名裹着月白斗篷的女子低头匆匆而出。围在外头的一群侍女见了,有人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喁喁声越发的大。
重风喝止了句,一群人连忙又散开。
*
瑟如被一名侍女在池畔边拦下,听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冷言冷语又开始往耳里钻。
“若不是为你,家主怎会得罪孙修那小人,以至众叛亲离,这才惨死!你不愿自投保全名节也罢了,竟转身又去勾引家主的仇人,当真是个全无心肝的东西——”侍女满目鄙夷不屑,一双眼愤恨瞪她。
瑟如只觉得她可笑,凉凉打断道:“姑娘的意思,恕我听不明白,告辞了。”
“你!”侍女被激怒,气得上前一把就要拽住她。
“瑟如姑娘——”
两人正对峙着,蓦地听见这声细软的轻呼,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瑟如循声望去,见一名女郎站在不远处,肤白如瓷,发似云堆,妙目里正盈盈含笑,好似浑然不见她们二人正在揪扯。
“你先下去吧,我同瑟如姑娘有些话要讲。”阮窈若无其事,轻声对这侍女说。
侍女面上犹带着不屑,又冷眼看了看瑟如,转身退下。
“季娘子有何事?”瑟如神色略微有些不安,但仍是抬头望向她,问道。
阮窈走上前去,抬手轻扶她发间松散的发簪,嗓音轻柔,语调却冒着凉气,“姑娘为何要害我?”
“娘子何出此言?还请莫要冤枉人……”瑟如长睫微颤,一双眼中浮上柔弱无辜。
阮窈与她四目而对盯着彼此,仿佛在照镜子似的,先前那股古怪便又涌到心上来。
她近日时常去游廊和花圃,许多人都知晓。若非莫名被那侍女推了一下,裴璋好端端的缘何会去绘月轩,继而撞上正在屋中更衣的瑟如。
阮窈一想到自己日日大清早往游廊跑,眼巴巴想寻着机会引诱裴璋,好不容易就遇上了这一回,反倒被眼前这女子当作攀云梯用来算计裴璋,心里便止不住的恼火。
她眨了眨眼,幸灾乐祸笑了好几声,“姑娘先莫伤心,裴郎是君子,即便你跑去绘月轩再更三百次衣,定然还是要被他叫人扔出来的。”
瑟如微咬了下唇瓣,娇柔的嘴角却勾起抹笑,“那娘子是否知晓,裴公子最是不喜花,何况是玫瑰这种俗物……他来绘月轩时,一身白衣像打翻了染料碟。此回过后,也不知他更厌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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