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名叫欧德·考斯皮特,几年前关停了。”
通话结束后,程韫双盯着熄屏的电脑,若有所思。
倘若事实真如梁浔所言,韩致在相关领域颇有建树,且与欧德关系密切,那么作为神秘到需要隐藏病例的谢家人,有可能与韩致素未谋面吗?
她倾向于不可能的选项。
程韫双记得之前将黎未补过来的部分档案锁在了抽屉里,她在脑海中搜寻一圈,直觉韩致也在那份关于谢明虞的调查报告中出现过。
正要俯身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时,余光里晃过一抹人影。
程韫双撑着桌沿抬眼望去,瞥见谢明虞背靠走廊的白墙,低头捣鼓着手机。
这个角度只能看清他绷成一线的嘴唇,而碎发半掩着他的眉眼,无法辨认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中隐含着何种情绪,只是在苍白廊灯下莫名显出几分阴翳。
“怎么不进来?”
办公室大门哗地向内打开,程韫双立在门旁,耳机已经被她摘了下来,握在手里。
谢明虞循声抬头,按下暂停键的同时飞速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疏离与淡漠于刹那间抽离,一贯散漫随和的笑漫上眼角眉梢。
“刚才看见你在打电话,就没敲门。”他解释道,“结束了吗?”
程韫双“嗯”了一声,侧过身让他进来:“还有点收尾的工作,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
“想见你。”谢明虞叹了一口气,侧眸望向她。
程韫双一愣,似是惊讶于他的坦诚与直白,不由偏头对上他的目光。
那道自上而下垂落的视线犹如一捧潮湿氤氲的雾,衬着一双幽黑深邃的含情眼,无端有些真挚缠绵。
但副人格的认真维持不了几秒。
怔忪间,他牵住了程韫双搭在门框边的手,顺势带上大门,用一种谴责负心汉的语气故意嗔道:“早上回去没看见你,我以为自己被丢下了呢。”
话音刚落,程韫双条件反射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倒是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思路。”她睨了谢明虞一眼,意有所指,“下次再......我就找人把你丢回欧洲。”
“再”的具体内容,程韫双并未说明,但她下意识拉高了衣领,遮在抹过遮瑕膏的位置。
真假掺半的警告里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试探,谢明虞却自动忽略了句末的地点,只当她是介意颈侧的吻痕,
眸中浮出几许了然,他熟练滑跪道:“我错了。”
语气十足的诚恳,认错态度良好,但下回估计还是死性不改。
毕竟副人格骨子里藏着不驯,表面屈从或是被暂时驯服,都只是迷惑程韫双的手段。
即便被摘去獠牙,野兽依旧是野兽。
程韫双似笑非笑打量他两眼,将手抽出来,指了指落地窗前的沙发:“等我半小时,忙完一起回去。”
“回蓝湾么?”谢明虞问。
程韫双坐回电脑前:“不然呢?”
“那能去鹤北山吗?”他念念不忘那场未曾兑现的约会,开始翻旧账,“本来昨晚就该去了,临时鸽我不打声招呼就算了,结果送你回来的人还是谢闻黎。”
可怜巴巴的控诉逐渐掷地有声,程韫双捏了捏眉心,从办公桌后探出半个脑袋。
“去去去,你记得先给连姨打个电话。”
谢明虞眼睛一亮:“那......”
他得寸进尺,试图将普普通通的约会扩展成一次浪漫的度假,但程韫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下班前,你再多说一个字,一切免谈。”
疏淡的视线扫向坐在窗前的男生,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尽管她其实不太走心,但好在谢明虞配合地安静下来。
他从一侧的立式书架上抽了一本杂志,随手翻到其中的某一页,碰巧看见了禾知的新品宣发。
光云雨隙的上架日期已经确定,不过,详细的香调配料并没有公布,只在香水瓶的剪影旁标注了一句“水生木调”。
谢明虞作为本季新品的代言人,同样以剪影的形式出现。
虽然参与项目拍摄的人不是他,但一想到宣传片会在各大平台同步上线,届时所有人都会认识这张脸,正在通海大学就读的谢闻黎不知该作何感想。
应该是敢怒不敢言?明明嫉妒得要命,却不能当众否认自己并非宣传片里的人,不仅如此,还必须忍气吞声地认下这层虚无的身份,接受身边人或艳羡或惊奇的注目礼。
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令人感到窒息。
但受苦受难的对象是谢闻黎,谢明虞眼中闪过几分兴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将内页拍照留存,发给了疑似躺在黑名单里的弟弟。
办公室内,两人各自忙碌。
半小时后,程韫如期结束工作,彼时华灯初上,落地窗上映照出霓虹灯斑斓的色彩。
“你想去哪里吃饭?”她披上外套,同谢明虞走入电梯。
由于晚点要去鹤北山,加上谢明虞今天开了一辆车出来,所以程韫双没有另外叫司机接,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也因此更自由一些。
“连姨做了晚饭,我们先回息园。”
谢明虞边说,边接过她挂在胳膊上的包,另一手替程韫双拢上了散开的围巾。
距离随着他倾身的动作而倏地拉近,光云雨隙的淡香窜入鼻息,原本和公司大楼清洁剂一样气味的空气无形间流速放缓,男生收敛的目光不知何时灼灼地落在了她脸上。
程韫双眸光一错,撞入他眼中,一时间竟忘了移开。
电梯慢慢下降,心脏却扑通扑通,升了上去。
谢明虞似乎对这异样的气氛一无所觉,指尖慢条斯理地将围巾系好。
他收手时不小心触碰到了程韫双的脸颊,温凉的指腹犹如一簇火,轻而迅速地燎热了下颌附近的一小片皮肤。
叮——
电梯停在了地下二层,银灰色的门向一侧打开。
微寒的晚风在空旷的停车场内四处乱窜,裹挟着深秋的湿与冷,悄无声息地渗入骨缝。
程韫双陡然回神,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蓦地垂下,敛去了眼底的晦暗。
见她一言不发,谢明虞拉开车门,问:“是不是困了?”
他指的是连轴开会的事,毕竟程伯易人蠢且话多,同这种人周旋的确比较耗费心力。
但程韫双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上面。
她莫名思维发散了一下,追根溯源,将犯困归咎于昨晚没睡好,遂小幅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淡声道:“算是吧。”
谢明虞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高,只以为她还在为董事会的事烦心。
“睡吧,到了叫你。”
回鹤北山的路安静而漫长,程韫双本意只是想闭目养神,打发时间,顺便逃避社交,匀出一点私人空间整理乱掉的思绪,却很快在逐渐平稳的路途中听着自然的白噪音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披着一块薄毯,后背倚着什么松软的东西,她伸手向后一探,摸到了放在藤椅上的抱枕。
谢明虞没有把人喊醒,而是将她抱回了息园里。
“可算是醒了。”连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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