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熬了多久,是十多个小时或一天还是两天?周天霄浑浑噩噩,痛苦无比。
“我快撑不下去了,师,师父。”
他甚至都快没气力摆动头颅甩脱时不时爬来的枝蔓。
他想问问师父情况,惊觉周围安静了许多,只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和淅淅索索的声息,也许很多人**。
师父呢?他用尽气力睁开眼,往旁边看去,还好,陶道长还在抵抗着,只是动作迟缓。
现在任谁都喊不出声,那些鬼爪般的冰冷枝蔓会乘机而入。
我真该死啊!为什么要冲过来呢?为什么不再谨慎一点?周天霄无力自责,难道今生就交代在这里了?
那些藤蔓像锁链般嵌入灵体几乎与之合二为一,他无法作出如变形之类的术法,原本陶道长用火术便可轻易破去这些缠人的东西,可惜什么都做不了。
法艾尔和沐诗诗恐怕已走到第一道法阵的尽头,我难道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外面一片墨黑,周围到处是各种散发着白色荧光的扭曲人形,这是活人尚存着一线生机。
那些垂挂着的干尸和刚死去不久的人则呈现着死寂幽绿。
周天霄头脑昏沉如坠深潭,眼见又要睡去,突然一个意志在脑际开始回旋。
“你不该沉睡!”
那声音如远古回声。
周天霄悠悠醒转,吐出嘴里缠绕进来的阴冷枝蔓,他昏昏地问,“谁?”
“你准备好了么?”声音低沉而有力,敲击着他的心。
“我难道疯了?还是临死前的狂想?”
“开始吧!”
“开始什么?”周天霄忽然很想笑。
“做你该做的。”
“什么是我该做的?我完全没有力气反抗了,你看不到吗?”周天霄有些恼怒。
“想想其他人,他们都需要你。”
“哈哈!我帮不了他们!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周天霄被这个声音搅扰得心烦,他又咬断一截钻到嘴里的藤蔓,怒道,
“而且我算什么?这破世界离了谁都可以转!我算什么呀?一颗尘埃而已,尘埃之于世界,我想象不出它会有谁需要它!”周天霄不知怎么突发感慨。
“即便是微小如尘,也有它在世上的某个地位,所有事物在这世上都有各自的存在意义。这不是我们意志决定的!”
周天霄没工夫打理这个声音,他虚弱不堪,甚至无力甩开鼻子里钻入的一根藤蔓细枝,那根枝条如冰冷鬼爪一般慢慢探入鼻腔。
周天霄打了个激灵,“终于,我就快完蛋了,此刻的世界对我还有什么狗屁意义?死就是一了百了!”他的一丝气力也在说话时用尽。
“现在准备好了?”
“呸!”他吐出嘴里的东西,大声道,“我准备什么?我都快**的人,你没看见?我根本连甩开它们的力气都快用尽,你还要怎样?”
周天霄有些惭愧,都快**还在胡扯,一想也释然了,大概旁边那些道友临死前都会这样,然后就成了在这里风干千年万年的阴尸。
想到此处不觉心中凄然。
“你就要**。”
第二根冰冷如斯的细枝如一根冰锥扎入他的耳道,周天霄这才惊觉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接着是第三根在另一个耳道里探索,周天霄酥软如泥,他尝试着的努力再次失败。
“唉,我尽力了,糊里糊涂的来,稀里糊涂的死!”周天霄苦涩的想。
“你真的尽力了?”那个声音反驳。
他眼前突然出现了自出生以来的一幕幕的闪回,攀树,摔落,抢救室,父母的悲戚,辗转各地到处求医,要饭乞食,睡桥洞,被人鄙视唾弃殴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接着又是完全陌生却如此熟识的场景,另一家父母的脸孔,夏紫茗,大牛,跟唐师学站桩,牵牵!智能人,情感之源?铁塔,胖金,被追杀,瘦海,李敢师父,陶道长,方熙,苏仲文,天武屠龙,奇异仙子,鲁师父?白堡?一残道长!白羽道长?渡劫?
**,父母被**,父母,父母?
父母?
父母被肢解,残杀!
“不!”
“不不不!”
“不要再想了!”
周天霄有种全身被撕裂的感觉,此刻他只想静静赴死,他累了。
“想逃避?”
那个意志没放过他。
“为何逃避?笑话!~我有什么责任?”
周天霄只觉好笑至极,他有什么责任呢?从小就痴呆,整日乞讨,但,不对!他又为何如此哀伤?
他的责任?
他的痛苦?
“你的灾难,只是为你积聚力量!”
“不要讲什么烂道理!都是快死的人还需要什么光!哈哈哈!”周天霄大笑出声,是他听过最可笑的事了,“不过那怕我有光,用不用关尔何事?”
周天霄被另一条从下面
钻入的刺骨寒冰给激怒。
“这算什么事啊,我靠你们十八代祖宗王八蛋!”一腔怒意自心底升腾,但随即更多的游蛇般冰锥扎入鼻孔耳道甚至口腔,瞬间从各个孔洞一齐钻入身躯。
无数如冰蛇般的藤蔓自体内将他撕扯着,他开始分解。
身体剧烈抽搐,呼吸急促,灵体内的精血转眼成冰,就连喉咙也在猛烈痉挛,只有那颗灵心还在狂跳,好像有几百个马达咆哮加速。
转眼间又被盘上了几道臂弯粗的藤蔓,周天霄眼珠都几乎爆突出来,四周事物忽然充满了各种神秘幻彩,这就是死亡前的瞬间吧?
他的心跳戛然而止,头部的百会穴在嘶嘶放气般全数排出元气。
真的快到尽头了?
那些深入体内的冰蔓继续肆意展布,它们的冰爪渐渐伸向灵台元神......
“这就是死亡,看到了么?”
“我,我也不想。”周天霄无力愤怒。
“但你行为却像个懦夫,你确信尽力了?你甚至还有力气说话!”
“我要**。”周天霄简直要哭,他也害怕!
死亡是不可知不可触碰的无底黑域,世上没有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事!
死亡是最深的未知,是极限痛苦的极限,也是一切的终止。
“有些人,也许终究逃不过一死。”声音幽幽叹口气,饱含怜悯。
不不不,我不想死!周天霄在心里大喊,尽管他大张着嘴,但喉头发不出任何音节,他连鼻腔里都撑满枝蔓。
一时间无数种痛苦席卷而来,与弑亲之痛合成一柄巨大坚锥扎向灵魂深底。
“轰!”
那是他所听过的最强惊雷和裂变。
似乎冥冥中,某种“意识流”自他元神中轰裂而出,开始湍流不止,又继而安抚着他的巨大痛苦。
那是一个无声无形的事物,它如此宽宏明亮又温暖慈祥,好像能解惑人间一切的神祇。
那是以心灵感应向我昭示世界本质和生命真谛,为我打开生死之门,看到生命另一面的先知?
周天霄此刻似乎已躺在温暖明亮的花园,感知一种没有焦躁的永恒带来的舒适。
完全,完整的爱。
他没有一点恐惧,害怕和痛苦,只有宁静祥和。
“以所有痛苦击穿屏障,于是我们会看到事物另一面,痛苦对面的幸福,然而幸福和痛苦才是一块完整的硬币。”
那个意志最后的声音。
进入体内的无数枝蔓被元神爆发出的烈焰瞬间消融,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巨大磅礴元力所化的物质,连周天霄自身也无法掌控。
烈火在体内肆意灼烧,焚毁一切侵袭者。
周天霄对于突然而至的自由没有丝毫感激,随之而来的是压力下的担当。
他周围已变枯焦的藤蔓急速松懈,断开。
周天霄忽然在枝叶中摔落,跌倒在石板上,身体所过处的藤蔓纷纷断裂,他恍如一团滑动的烈焰。
周天霄一分钟后才惊觉自己掉落的现实,此刻浑身滚烫,似包裹着一锅蒸腾的沸水。
周天霄举起通红的双臂,它们竟似在皮肤内燃烧,这是怎么了?我快**吗?
管他呢!先救人吧!他的过错必须由他来救赎。
周天霄没再细想,旋即攀上那些藤蔓去救陶道长,但触碰到的藤蔓都瞬间成了焦炭化为齑粉。
他爬不上去,陶道长被吊在了离地三米的高处,陶师父身体不高,周天霄急的团团转。
旁边有具干尸吊得比较低,也不知道是谁,周天霄忙拉着他就想借力爬上去,不料那具尸体瞬间化为焦炭碎裂,黑雾在眼前爆开。
见鬼!周天霄暗骂。
冷静下来的周天霄很快从互相缠绕的藤蔓走势中理出头绪。
那几根捆绑陶道长的藤蔓是从十几米处的一颗主藤上爬过来的,于是飞扑过去,一把抓向那棵足有一米直径的壮实藤根。
紫黑色的藤根瞬间化为焦木,周天霄不觉好笑,自己成一把火钳了。
只听十几米外的陶道长一声呻吟,接着是淅淅索索的滑落声,陶道长携带着枝叶藤蔓一起翻滚掉落。
周天霄跑去,陶道长睁开了眼,脸上也由紫转白,“救别人吧,周天霄我知你真不一般!”陶道长向他感激地眨眨眼。
接着是几个还在挣扎的人,周天霄索性将自己身体熨烫过去,无数粗细藤蔓和枝叶裹挟着干尸和活人纷纷掉落。
周天霄累得气喘吁吁,这条道的两边堆满了干尸和焦藤以及在里面艰难爬出的一些活人,陶道长和一些掌门也在帮忙。
还有些人在嚎啕大哭,有几个人正朝着一个已成为干尸的掌门跪拜哭泣,因为衣物都是灵力所化,因此死后也是不着一缕的尸身,只有面目和头发才依稀辨清是什么人。
另有一些人也在跪着仰天啜泣,有好几个门派的师父已成了阴尸。
周天霄见
陶道长正安慰邓素白,邓宫长毕竟实力不俗,不过她手下也有几名弟子香消玉殒,成了挂着的风干阴尸。
严唐和崔启还活着,他们在几个弟子搀扶下来到周天霄面前,严唐噗通跪地,“是陶道长和周道弟的再生之恩,当无以为报啊!周道弟真是身手了得,连法阵的阴冥鬼爪都能破掉!”
严唐是被陶道长从藤蔓上扯拽下来的。
又陆续过来几个修者向着师徒两人齐声感谢救命之恩。
陶道长扶起严唐,对其他人摆摆手,“各位不必如此!”周天霄见师父眼角还是显出自豪喜色。
周天霄忽然看见自己的手已恢复正常,心里不觉一喜,这是不是意味着不用**。
陶道长说,“各位,我们得回去,不能在这里休息,谁知道这些鬼东西什么时候还会长出来!”
“我们不能进去吗?既然第一道法阵已破!只要走完就成功了啊!”邓素白对法阵依然不想放弃。
“是啊!师父,让我们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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