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无望的苍白空寂,如同一面透亮的明镜。
魇境中一抹墨影,是这片天地中唯一的颜色。
慕无心松开了些许,身子往后避了避,天欲雪就跟着往后靠,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无声的质问。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在了他的眼睫,视线被遮挡,天欲雪眼睛飞快的眨着,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那人撤开手。
耳边附来低低的嗓音。
“你不想看他们的选择吗?”
天欲雪被捂着眼,摇了摇头,“这些与我们除掉魇鬼有关系吗?我为什么要在意。”
什么选择,结局已经跃然纸上,要怎么去改变。
魇鬼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教慕无心这样瞒他,天欲雪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得现在就将魇鬼碎尸万断。
空气中丝丝凉气蔓延,天欲雪感觉被刺挠得毛毛的,又往人形热炉那缩了缩身子。
慕无心一声轻笑,捂着他的手并没有放开,却是压得更紧了。
“师兄还真是不解风情。”
天欲雪还没咂摸出味呢,忽然一阵落空,他牢牢的抱紧了慕无心,耳边是喧嚣的风声,即便这样,那只手仍然覆在他的双目上,不曾离开。
他想也没想就狠狠把头一埋,撞进那片胸膛,呼啸的风声都变弱了,他细数着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再冷冰冰的宿敌,怀里也是热乎乎的,心跳蓦然快了些许,天欲雪又坏心眼的蹭了蹭。
大约有个百来十下,落空的感觉才消失。
外面的风,似乎真的止住了,鼻尖萦绕着一丝丝清新淡雅的香气,天欲雪脑袋轻点,眼眸闭着,沉醉的吸了一口。
……
眼皮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天欲雪猛地睁开眼。
他满目空明,睁大的狐狸眼呆呆的看着前方,“卿卿,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
他双手在前方胡乱挥舞着,不经心的往人身上碰,咧开了嘴,“卿卿是你吗?”
慕无顿时瞬身过去。
“别玩了。”
“哎呀,怎么耳朵也不太好了,师弟你在吗?”天欲雪两眼睁得溜圆,依旧看着前方,似是真的看不见了。
“……师兄。”
这层魇境是一处小院,院中一树梨花压着枝头,白白的开得正盛,风吹过来,花瓣簌簌飘落,像冬日落下的雪,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天欲雪疑惑回头,“这又是哪,我怎么不记得书中有这一段?”
慕无心踏过白雪,端坐在花树下,身上鲜少穿着白衣,飞花下,有如谪仙降世。
他拾步上前,扑面而来的汹涌灵气让他微微一怔。
伴着梨花香,清冽纯净,魇境里竟然会有这种地方?
慕无心推过一盏茶来,目光落在他身上:“这里是魇鬼识海。”
“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天欲雪仰起脸,审视着他。
慕无心学着他眉眼弯弯的样子,笑得纯良,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冷了。
天欲雪哼笑了声,猛摔茶盏: “还不现身,想被打碎?”
空气中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
慕无心垂下眼睫,自顾自喝着茶,一言不发。
“哗”的一声,花树猛地一晃,吱哇乱叫中,树上抖落个灵体下来。
“呜呜呜,不要杀我啊。”
那灵体一个孩童模样,眉边缀了几片花瓣,头上顶着一片嫩叶,攥紧了小拳头一个劲的擦着泪水,虽然什么也没擦到。
真是个戏精,有泪吗你就擦,明明是个鬼灵打扮得像个花妖一样。天欲雪轻蔑的瞥了一眼,冷冷开口:“给我绑了。”
慕无心指尖灵力运转,灵体被缚住,皱皱巴巴的哭着,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哀求。
“我错了,我再也不拉你们入梦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天欲雪视线冷冷扫过去,小魇鬼被吓得直抖,颤颤悠悠的抬起手,似有千般重,它咽了咽气,指着慕无心小声道:“是……是他!”
“哦?”
小魇鬼呆呆的擦着不存在的泪,抖落了一身花瓣,哭诉着:“他拉你进来的,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
天欲雪抬眸看他,似笑非笑:“师弟,他出卖你呢。”
眼下这魇看起来不过百岁幼鬼,想来之前被他们伤得很了,不得已缩小形态自保,可看起来不太聪明……
小魇鬼的头上叶子都蔫巴了,若不是看出了他的鬼身,还真以为是小梨花精。
慕无心挥手,灵缚解开,小魇鬼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晕乎乎的转了圈,最后栽倒在树下:“主人呜呜,谢谢主人!”
闻言,天欲雪眸光微动,始终没开口,端坐得像尊石像一般。
他在等他开口,所有可能他都在心里想了一遍,但慕无心这样瞒着他的行为,令他非常不快。
“梦境崩塌后,它自己过来求饶的。”
天欲雪垂眸,“你是说,他不小心喝了你的血?”
一点也不相信,慕无心一向谨慎入微,玲珑心窍,多余的事一点也不会做。
慕无心的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师兄要罚我?”
咳咳,也不是现在!天欲雪正色道:“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
他下巴轻抬,俊秀如玉的面孔神色凌厉,睥睨着魇鬼:“你还记得什么,赶紧说,不然我给你碎了。”
一时分不清谁才是鬼,小魇鬼抖着身子往慕无心背后躲。
慕无心:“他有一个心愿想让我们完成,血他自愿喝的。”
一脸无辜。
天欲雪神色淡漠,“你有什么心愿?”
“大哥哥,是我想改写他们结局,我还造了好多好多梦!但是你们都给我打碎了,现在只剩这么一点点了,这一次真的是你们自己闯进来的,呜呜——”魇鬼缩在慕无心身后弱弱发声。
慕无心朝他伸出手,“你不想看看吗,已经改写的结局。”
魇鬼也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两眼睁得溜圆,又惊喜又害怕,最后咧嘴笑了起来,丑萌丑萌的。
天欲雪暂时不与他们计较。
韶光流转,飞花塑境。
天地苍白一片,他只身一人伫立此间。
无望的空寂中,那抹身形如同残破的纸鸢,只风一吹就轻轻的带走了。
天欲雪闭上了眼。
脑海中声音在寂海中被无限放大,回响着:
“我和阿沅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阿沅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好想你。”
“我想永远和阿沅在一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带你走。”
“我不后悔!你忘了你什么都忘了,你不能丢下我……”
他究竟忘记了什么?是谁在说话。
慕沅痛苦的抱着头,陌生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回转,头痛欲裂,画面却越来越清晰,少时的欢声笑语也一并飘过来。
水潭中,倒影着两个小小的人影,小人牵着手走进了些,互相比划着鬼脸,水面蓦然出现两张滑稽的小脸,一个是他,另一个是……
云卿。
慕沅顿感一阵落空,整颗心高高挂起,跳动得厉害,那些被封锁的回忆,连着被遗忘的感情纷至沓来。
他们本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越来越多的画面涌入脑海,开心的,悲伤的,烦恼的,所有的一切,都有另一个人存在。
直到一场又一场的变故,他一次又一次把他的阿云留到过去。
再一次相见,慕沅只觉怎会有这么讨厌的人,恨他风光无限,恨他无所畏惧,恨他总在自己面前一张笑脸,他最讨厌这颗总是为他鼓动的心。
奄奄一息倒在尸山的时候,他早已腐烂,被所有人遗弃,直到那只伸来的手,一次次要带他逃离,可他早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想将人一起拉下来,永远陪着他坠落,可到最后,他竟然狠不下心,第一次违抗了长兄的命令。
代价是病骨支离,记忆再一次被重置,竹林初见,整颗心再一次被填满,他不明白,但喜欢不是假的,他苦苦追求,那人逆来顺受,提到成婚却态度坚决,那人说,想带他走,可他要去哪,我们该去哪?慕沅不知道。
新婚夜一杯毒酒,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最恨的人,一纸战书落下,云卿决然赴死,他蓦然有些心痛,而他的兄长急着将他处死,甚至想要活祭他,他带着云卿留下的东西一路逃到春江水,可他听到了云卿的死讯。平静的春江水,猎猎作响风雨夜,他突然很想去陪着他,那人无数次缠绵后泪眼汹涌,只问他,为什么丢下他。死亡的那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滔天密织的大网,重叠高耸的宫闱,毒入骨髓的躯体。
他们永远也逃不出去。
滔天的悔恨,带着界限不清的爱恨将他淹没。
他在不断下坠……
却是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那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掌心宽大又温暖,温柔的询问着:“我带你走,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慕沅抬起一双泪眼,额头抵上他的唇角,泣不成声,只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烙印在心头:“阿云。”
面前的人怔了怔,终于荡开一丝笑容,抬起手,僵硬的在他脸上轻抚着,
“是我。”
“嘀嗒”,一颗滚烫的泪珠摔在他的手背,烫得人心惊,没有言语,他们紧拥着彼此。
“感觉今天天气好好呀,带我出去看看吧,我很想看看我的小梨树”慕沅轻抚着他的脸,指尖流连作乱,是两人常玩的把戏。
云卿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默不作声的抱着他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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