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晚虽非朝中官员,但乃是文人宴会上的常客。
不知是哪个消息灵通的走漏了风声,皇帝要处死魏庭晚的口谕竟透过那明月楼,传到了他本人耳中。
但他就这么立于危楼上,静待着要来捉拿他的官兵。
他潇洒自由惯了,虽不想死,亦不怕死。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
所谓文人风骨便是如此。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人虽不识得他,却曾传唱过他作的诗词,有些人只是过客,但亦为此人停留。
胡人步步紧逼,而帝王只想偏安一隅,但凡是有识之士,都能看得出来。
朝廷无所作为,那些享受着子民俸禄的官员不敢说,但他敢说。
朝廷式微,那万千民生当何如?
正是因为身后有民,所以才更不能退。
文死谏,大抵是每个乱世文臣的可悲又可叹的梦想。
魏庭晚想,他虽未能入朝为官,此番也算是了却自己多年心愿了。
他宁可以骨肉为槌敲响朝廷的警钟,也不愿看到一个沉醉在骄奢淫逸中的如此糜烂的王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氏子庭晚,狂言悖逆,蛊惑民心,动摇社稷,今抄没家产,押解入狱,如有同党者,与之同罪,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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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徐明疏而言,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魏庭晚下狱,乃帝王之意,不可违。
他连夜写了《乞赦魏庭晚死罪疏》,欲为他求情,却在写完的那一刻迟疑了许久。
人心鬼蜮。
当年他亦是如此这般为翰林院的五经博士路知昌求情,洋洋洒洒数百字,字字泣血,最后却反倒成了定罪的关键证据。
而那封奏疏,也成了将永远他钉在耻辱柱上的利刃。
他那时不过是人微言轻的主簿,亦不过是为两袖清风的大学士求情,尚且得到如此下场。
如今他是大理寺卿,为庶民求情,徐明疏不敢想。
魏庭晚获罪不过是因为口诛笔伐,若他一口咬定这词只是因追求女子而不得所写,此事或许还尚有一丝转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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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衣单薄,北风灌进衣领里,魏庭晚整个身子都冻得发僵。他听见有狱卒打开锁芯的声音,匆匆脚步声在他身后三尺处停下。
他如今的处境十分微妙,承天子之怒,却受文人之敬。但身居高位者多习惯了隔岸观火以保全自身,所以不想杀他,亦不会救他。
不,也还是有一个人会救他。
魏庭晚不知,自己与他如今只是泛泛之交,竟还会有这样毫无理由的信任。
“拂之。”
徐明疏身份特殊,为防被旁人看出他二人之间的端倪,不让他插手此案,这才在深夜来看他。
如今看到昔日旧友受牢狱之灾,有杀身之祸,心中百感交集,几欲落泪。
魏庭晚没有看来人,也心知肚明此时来的不会有别人。
“徐明疏,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见我。”魏庭晚苦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是大理寺卿,还是……”
“自大学士死后,我在你面前不敢以旧友自居。”徐明疏上前半步,打断了他的话。“但在我成婚之日你愿意来,我便自以为是地当你是原谅我了。”
“拂之,此案会由三司会审,如今我以旧友之名,拜托你一件事。”
“不管他们说什么,以怎样的刑罚羞辱你,以怎样的罪名试探你,我都求你,不要认。”
这话在冬日的大理寺狱里显得无力又落寞,但对于此时的徐明疏而言,这是他能保全魏庭晚性命的唯一一条路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惟有先保全自身,才能谋远。
“徐子铭,嘉杏一案,非你本意,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正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官场之事我无权过问,只是你应该也清楚,论万民而不论一生。”
徐明疏何尝不明白。
是自幼学习的君子之道要他死。
他要死谏,要名节,要以血肉之痛,唤醒这个沉睡的王朝。
像他这样饮君子之血,啖忠良之肉苟活于世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劝他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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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外亦不太平。
魏庭晚之友柴玉弦得知他入狱后,四处奔走相求却处处碰壁。
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附庸风雅之流都装聋作哑起来,见了他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
几个酒肆里讲义气的店小二倒是愿意为他说话,只可惜位卑言轻,掀不起什么波浪。
最后不知从哪得知了魏庭晚曾来参加徐明疏的婚宴,因而跑到他家门前求见。
京中多有“徐明疏此人薄情寡义,不顾情谊”的传闻,但柴玉弦已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不知道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还未看清人便跪了下来。
“徐大人,草民早闻您有明察秋毫之名,在此求您救救魏庭晚!”
别枝吓了一跳,赶紧避开他的大礼。
这还是她头一个听说徐明疏有“明察秋毫”之名的,起了些兴致。
“大人早些时辰出去了,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到里边来等吧。”
柴玉弦有点尴尬:“若有冒犯到夫人,还望莫怪。”
“你哪有冒犯到我,该是我冒犯了你才是。”别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没跟上来,又催促道,“愣着做什么,外边冷,快进来吧。不过……你是从哪知道那个……我夫君明察秋毫的?”
柴玉弦欲言又止。
这总不能说是他为了求人阿谀奉承的话吧。
别枝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有了猜测。
“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与我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柴玉弦把魏庭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别枝想着徐明疏权势滔天,便应道:“这应该不难办。”
临近正午徐明疏才回府。
“徐大人明察秋毫,求您念往日交游之谊,饶魏庭晚一命吧。”
柴玉弦其实怕得很,即使竭力掩盖,跪在地上的身子仍在发颤。他自幼循规蹈矩,读圣贤书,只盼着有朝一日能科举及第,孝敬父母,着实不是个胆大之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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