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光录》
“司徒姑娘!院内火势猛烈,千万去不得!”
寒风凛冽,穿透骨髓。
雪花漫天飞舞,有如柳絮纷纷扬扬。
慧心堂却烈焰腾腾,梁柱崩塌,瓦砾四散。
“放开我!快救人!为什么不救人!”
司徒云旗竭力挣扎,撕心裂肺地哭喊,头上钗环歪斜,划破了年轻将军棱角分明的下颌。
沈回风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只紧紧抓住锦衣少女的两只手,将她往更安全的地方引。
少女尚未及笄,身高仅略过将军肩部。奈何她生性倔强,见自己不是习武之人的对手,便扑身对准擒住自己的手,狠狠咬下去。
怎会有人疯魔至此!
沈回风吃痛,咬牙将手从少女口中猛然抽出,又见她哭闹无常,那只手在空中停滞一息,只拿了一成力,对着少女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回荡,少女愣怔,随即听得年轻将军沉声道:
“你冷静些!慧心堂内火势太大,部分房屋已倾倒,你若去了,就是送死!末将已派了潜火军去救火,火势很快就会被控制。”
司徒云旗愣愣地抬头,红着眼睛,无声怒视年轻将军。沈回风虽是习武之人,杀伐决断是惯有之事,如今见少女眼中写满悲愤,心中却一紧。
我慧心堂内住的虽都是些孤童,可他们都是好孩子。最小只有两岁出头,最长的也不过十岁,大多都已读书识字。
有几个丫头年纪虽小,药理书已背完了两本,我答应他们明年三月义诊,定会带他们同去历练一番……
那个姓李的弟弟,是我从拐子手里抢来的。刚到时,浑身是伤,性子又怯懦,只蹲在墙角不与人说话。
但他却是个勤奋孩子,如今四书均已读完。他与我立过誓,将来春闱定要一举蟾宫折桂……
他们都是好孩子,未来可期。
“将军!”
一军官模样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跪于沈回风身前,沉声禀告:
“火势实在惊人,院内主堂突然坍塌,两个潜火兵困在了里面,至于慧心堂院内人等,恐怕是凶多吉少……”
少女看着那漫天大火,双臂终于无力垂下,随即瘫软在地。
她兀自张了张干涩的双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唯有两滴滚烫的泪从眼中翻滚而下,滴在冰凉的雪地上,顿时没了踪影。
沈回风不忍,上前欲将锦衣少女扶起,谁知却被紧紧抓住衣领。
沈回风看着那双杏眼,由当初的明澈变得暗淡无光,仿佛无形的手将少女眼中的光一点点抽离。
少女伏于耳边,脸上一颗泪无声落在将军颈项,灼热不已。
“沈将军……救救院内的孩子……”
话罢,司徒云旗血气翻涌,晕厥了过去。
****
誉林侯府主堂,沈回风已等候多时,实在坐立难安,只单手摩挲着若云剑的剑柄,抬头反复读着堂上挂着的大字——誉满杏林。
“以灵!以灵!小妹突发高热,一时急于诊治,怠慢了你。”
年轻侯爷一身玄色纱衣,匆匆从后院绕了过来,双手作揖,满脸焦急。
沈回风忙迎上前,回了礼,问道:“令妹可醒了?”
司徒扬低头连连叹气:“自那劫难已过三日,小妹却还不曾转醒,嘴里只偶尔说些胡话,听不真切……想来慧心堂一案非同小可,若无以灵贤弟出手相救,小妹必定生死难料!”
说完又抚平衣衫,作势要行大礼。
沈回风哪里肯受,双手紧紧扶住司徒扬,劝着:“卓然兄,断使不得!你我情同手足,何须如此!只怨我去时已晚,苦慧心堂上下十多名孩童,皆葬身火海。”
——不知司徒小姐醒来,该多悲痛。
司徒扬扶住堂前紫檀八仙桌的一角,背对着来客,声音略微颤抖:“小妹十二岁便办了那慧心堂,这两年间,她日日前去上课、探视,从不曾懈怠……此乃她毕生心血啊!”
沈回风见他背影单薄,形容多了几分憔悴,他乃行伍之人,也不知如何安慰。
沉吟片刻,只强忍心虚,道出正事:“皇上准了大理寺查办,如今已传出风声——说是意外走水。”
“大理寺?却不是慧心巷所属的河西京畿县衙,竟直接交由大理寺查办?”
司徒扬转过身,心有疑虑。
“事关誉林侯府,皇上有意彻查此案。后有大理寺卿上书请旨于圣上,便全权交了过去。”
沈回风神情严肃,紧紧凝视着司徒扬,目光深沉。
司徒扬上前一步,道:“如此便也罢了,怎么这么快便查出了结果?况且,如此凶猛大火,竟只是意外?”
沈回风低头抚着若云剑柄,只道:“我也觉出其中或有猫腻。只是……大理寺并非太子麾下,个中经过,我却难以插手过问。”
司徒扬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衣袖愤然一甩,扭头偏向一侧,冷声道:
“你也不必此时趁火打劫、规劝于我!慧心堂乃人命大案,想来大理寺必会彻查,给小妹一个交代!”
沈回风在西面紫檀镶象牙刻竹的椅子上坐了,道:
“圣上如今缠绵病榻,太子和公主各自为营,独你誉林侯却欲作纯臣。你道朝堂之上,果真如此简单吗?你我自幼进宫,做太子同窗十余载,与太子交好;你当初得封国子监祭酒,也是太子亲荐,此等事又谁人不知?你愿独善其身,只怕他人早将你视为太子党羽!”
司徒扬冷笑道:“将军是来探望小妹的,还是来聊升官晋爵的?”
“我司徒卓然虽只略懂些学问,却自持还有几分风骨!我受父遗托,不敢自专,苦读十载。虽资质愚钝,那也是上了殿试,一举得了探花,这才有了国子监祭酒之职!将军何苦激将于我?纵我不要这一身从三品的官袍,给我一个八品知县,我也必恪尽职守,肝脑涂地!”
沈回风见他恼了,知道自己言语有失,心中懊恼不已,连忙起身道:“卓然兄,你知我并非此意!”
那司徒扬也知自己一时情急,言语激进了些,只摆了摆手,叹气道:“以灵贤弟若无他事,便请回吧。家中小妹尚未转醒,恕兄无以作陪。”
话罢,愤然转身,不再言语。
沈回风看他如此坚决,自知继续规劝也无益,低头沉声留下一句:
“卓然兄不愿选,只怕局势会逼着你选。官场如战场,卓然兄千万保重。”
便握紧若云剑,转身离去。
****
司徒扬于沈回风言语不合,转身还进了司徒云旗的院子。却见妻子顾氏低头拭泪,从屋内出来,见了他只轻轻摆了摆手。
司徒扬见这般情景,忙问:“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哭什么?可是醒了?”
顾氏从袖内拿出手帕,一手轻轻擦拭着眼角,一手又赶紧示意他噤声,道:
“快小声些,才醒了,只是睁着眼,直直瞪着,也不言语,说什么却也不应。
我道是她被梦迷怔了,便把那日慧心堂她怀里护着救出来的三岁女童抱了上来,也好哄她顽。谁知她竟一把拉着那孩子痛哭不已!
可怜见的,我一番好心倒勾起她的伤心事,便赶紧叫人带下去。如今那孩子还在你奶母苗大娘那处,先好生养着。”
顾氏是个周全人,司徒扬点了点头,沉吟道:“她原是气机逆乱,心血不畅,才晕了这些日子。如今这般,皆因悲痛过度,心神不安导致。我需在她的方子里加几味柏子仁、五味子、石菖蒲,看她能否好转些。”
说罢便转身要进去看脉,却被顾氏一把拉住,道:
“你先别忙!我才服侍她吃了归脾汤,如今且让她好生着。你方才前去可有要事?我见你面色并不好。”
司徒扬叹口气道:“以灵来问小妹好。又说,慧心堂的案子,天家已交由大理寺审理。”
顾氏一听便觉不好,道:“怎的是大理寺?他并非太子一党,怕是与你无益。竟不让太子劝说一二,或派御史台,或派给县衙,都还能说上话。”
司徒扬闻言不悦,蹙眉道:“夫人竟也觉我是太子麾下之人?”
顾氏见他挂了脸,赶紧陪笑:“我是妇道人家,哪知道官场之事!只是见沈将军素与太子往来,你二人又亲厚,一时性急了浑说的,想来我是说错了。我原也是一心为小姑好,官人别置气。”
司徒扬自知不该迁怒于夫人,便携了顾氏的手,软语安抚一番。
顾氏不是不识大体之人,见官人心绪转圜,方又问道:“大理寺办案倒也妥帖,只是有交代了没有?”
司徒扬深深叹气,携顾氏在廊下坐了,沉声道:“据以灵说,欲以意外结案……”
顾氏心中明镜一般,听是意外,正欲再问,谁知司徒云旗只着单薄中衣,从屋内闪了出来,二话不说便生生跪在廊下。二人忙去扶,她却半点不肯起身,连连磕头,泣声道:
“慧心堂一案绝非意外!”
“当日大火之时小妹就在堂内,可做人证!火势起的突然,且先从大门开始烧起来,令人出入不得!我怀中那女婴刚满三岁,当时正独自午觉,且幼婴寝室靠近院门,大火起时,我怕吓坏了她,去救时撞上沈将军越墙而入,我二人才得以逃生。如今想来,分明是有人蓄意所致!慧心堂上下皆是孩童,可见此人用心之狠毒!”
“请哥哥替云旗伸冤,替堂下十二名孤童伸冤!”
说完,涕泗横流,又连连磕头。
顾氏上前搀扶,却拗不过她,只一同在旁边跪了,抱着她也落下泪来。
司徒扬知小妹自幼性子执拗,却不知她如此刚烈,心中又叹又敬意,便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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