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维塔就是一个目击者，她看着依旧年轻而保守的母亲和老迈却勇敢的女儿，她们就像隔了两个时代遥望。

阿法芙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她很激动，尽管她在极力抑制，但多年的疑问终于有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时，谁不会激动呢？

阿法芙多年来都在追求的结果，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肯定。

两人久久对望着，终于，还是拜尔麦先开口。

【但你肯定还是恨我吧】

阿法芙：“当然，我恨你小时候为什么偏心弟弟……不过这都过去，我只是懒得再计较过去了，我来看你，是因为我也要死了，我只想要一个结果，而你，终于肯定了那个结果。”

女儿永远不会忘记她的母亲，无论爱还是恨，因为那也是她来时的路。母亲的一切都会成为或好或坏的提示碑，告诫着女儿要么重复，要么突破。

【那你，对我是怎么想的呢？】

阿法芙轻轻扁了一下嘴。

【无论是怨还是爱，大胆说出来吧，平时我确实待你刻薄，可那一刻，我又是真心希望你能自由，就像我勇敢地和他们同归于尽，我也希望你可以自由地做出决定】

拜尔麦上前一步，飘动的裙摆像游荡的幽灵：【你若怨我，是怨我和他们同归于尽抛弃你，还是怨我之前逆来顺受屈从你的父亲？】

阿法芙：“我不怨恨你和他们同归于尽，我支持你一切利己的决定，因为母亲太无私，女儿越束缚。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想法而折磨着自己的话，我会告诉你，我理解你的反抗。我无法从女儿的角度原谅你过去的偏心，但我可以从女人的角度理解你的挣扎。”

“拜尔麦，你也自由了，我希望你自由，我理解你。”

拜尔麦一动不动，良久，空气中传来她的叹息：【谢谢……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回答】

拜尔麦一直等待，她等待着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女人肯定，她在游乐园游荡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肯定了她的挣扎。

“也谢谢你的教育，从那以后，我不会再重复你的路。”阿法芙盯着拜尔麦：“以后，也不会有人重复你的路。你自由了，去做自己吧，拜尔麦，我的母亲。”

她和母亲遥遥对望，就像两个时代的人，血缘中间横亘着思想的冲突，可最终，母亲放走了女儿任由她生长，女儿也看见了母亲走过的路并理解了母亲的挣扎。

拜尔麦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法芙，阿法芙已经老了，可拜尔麦依旧年轻，拜尔麦从阿法芙身上尝试看见自己衰老的样子。

【回去吧，这里并不安全】

拜尔麦逐渐消散在空气中，而整个剧院开始地动山摇，安维塔：“又是什么幺蛾子！”

阿法芙还在发呆，安维塔推她：“快跑啊！”

大段横梁和天花板坠落砸下，安维塔躲得左右支绌，这时，一只手突然提起她，安维塔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扯到了高空中。

当安维塔看清了救命恩人时，大惊失色：“哈尔帕！”

哈尔帕另外一只手还提着阿法芙，哈尔帕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只是没之前轻松了：“我承认另外一个我太厉害了。”

安维塔刚想说你搞什么，然后她转头就沉默了。

另外一个黑化版哈尔帕也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是真黑化——这个哈尔帕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和泥塑一样。

“你和她是双胞胎？”

“不是，我们一体两生，我是负责送快乐的开心哈尔帕，另外一个是负责杀戮的悲伤哈尔帕。”哈尔帕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游乐园死的人……都是我杀的，只是拜尔麦融合了悲伤哈尔帕，控制着悲伤哈尔帕尽量不伤人，而我因为不杀人，所以我可以自由晃荡，代价就是对游乐园的掌控力度少了一半。如今如果我要完全拿回我的乐园，那么我就要杀了悲伤哈尔帕。”

黑化版哈尔帕抬手，丝线交织，铺成一张天罗地网朝安维塔她们扑来！

小红：“穿上它！”

安维塔穿上了那件来自西村的白娘子丧服，立刻发动了能力：“出来吧，撕咬的女鬼！”

白娘子的裙子效果就是大范围暂时沉默敌方技能，而且可以召唤出女鬼群来攻击。对于安维塔她们现在浮在游乐园上空的人来说，使用这件衣服再好不过了。

排山倒海的女鬼们如白色泥石流一样从空中倾斜入游乐园，所到之处，游乐园设施被毁坏垮塌，而黑化哈尔帕的丝线技能被沉默将近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足够安维塔把整个游乐园掀翻了。她对哈尔帕道：“借用你的力量，谢谢。”

哈尔帕抱住安维塔，融入进去，安维塔变换成哈尔帕的样子，丝线漫天，安维塔去切割黑化哈尔帕！

“咔——”

黑化的哈尔帕被丝线切碎，她的身体四分五裂，尸块从空中落下，软噗噗地砸在地面。

【为什么——】

安维塔一愣，这声音，就是杜乐兹公馆的鬼屋旁白！

【我理解你的哀伤】

【你为什么拒绝我的力量，为什么拒绝荡平这个世界的力量，他们都该死！】

【你能听从你不那么喜爱的女儿，为什么不能听从我呢？】

安维塔明白了，黑化哈尔帕这段话都是对拜尔麦说的，如今拜尔麦消散，黑化哈尔帕无法接受。

【既然你不肯接受我的力量，我只能让你面对更加残酷的现实，让你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其实我和拜尔麦认识很久了。”哈尔帕在安维塔体内第一次用温柔的语气说：“我看着她长大，她的每一步成长都离不开我这个古老的游乐园——所以她也是这群人中第一个发现我有自我意识的人。”

哈尔帕把拜尔麦视为自己要拯救的朋友，所以黑化的哈尔帕不能理解为什么拜尔麦说离开就离开。

“可我还是好难过，我陪了她那么久她不言不语地拒绝我，可她女儿一来，她就轻轻松松离开了，还抛下了我。”

“因为我才是她的未来。”刚刚一直不声不响的阿法芙突然道：“你是拥有特殊力量的异质生命，她和你注定不是同样的命运，我的成功，对她来说也是解放。”

整个游乐园轰然倒塌，大地陷落，吞没了黑化哈尔帕的尸体。然后一只巨大的黑手从陷落的大地黑洞中伸出，差点挠到了半空中的安维塔和阿法芙。

然后是肩膀、头、上半身、下半身都从大地黑洞里钻了出来，是个黑色没有五官的巨人，身上布满了红色的纹路。

这个心之巨魔比安维塔之前见到的那个还要庞大，差不多覆盖了整个游乐园，巨人发出咆哮，用力锤砸着地面。

“妈呀我要跑！”露丽艾比在安维塔的麦克风里尖叫：“他迟早会影响我的直播设施！”

“都什么时候还想着你那破直播！”安维塔气得破口大骂：“快调来你的武装部队，这东西迟早会突破游乐园！赶紧疏散周边群众！”

巨人的吼叫声覆盖了麦克风，安维塔听不清露丽艾比怎么回复的，还苦苦支撑在地面的游乐园建筑被吼声震碎，飞到空中的建筑垃圾差点砸到安维塔她们。

安维塔：“哈尔帕你告诉我怎么解决！”

“杀，硬杀，物理攻击都行。不过它回复速度有点快，可能很麻烦。”哈尔帕有些不好意思：“这东西真不是我捏的，这个大号版心之巨魔是那些被黑化的我弄死的冤魂和那些不快乐的情绪组成的，之前的拜尔麦在压着，现在她走了，没人控制得住了。”

安维塔：“拜尔麦是怎么压制得住的？”

“她和黑化版的我在一起，夺取了我的一部分力量，自然压制住了我的黑暗面———等等，你该不会想去捡尸吧！黑化版的我已经死了死了！”

安维塔已经对准好角度俯冲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去。”阿法芙坚定道。

安维塔；“你去啥？你就一普通人！”

阿法芙：“既然我母亲能压制它，那么我也能！安维塔！我反正快死了！你不要有负担！”

“让她去吧。”小红说：“她事实上在遗忘地也待不了多久的时间。”

安维塔闻言只好松手，阿法芙从空中掉入大地黑洞，黑暗吞没了她。

阿法芙闭上了眼睛，感受风的呼啸逐渐停息，她落入了一片柔软里的的安静中，像母亲的羊水。

——

“你，去洗盘子。”

阿法芙睁开眼睛，她似乎回到了幼年时期，圆圆的小手搭在桌子上，暴躁的父亲对她吹胡子瞪眼。

阿法芙：“凭什么是我洗？”

弟弟也不小了，而他吃得最慢，凭什么他不洗？

一巴掌过来，几乎把她头扇偏：“让你洗！你废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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