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千手扉间难得体会到什么叫“尴尬”，“你发现了。”

虽然冷酷翻脸的样子很帅，但考虑到自己不一定是这个人的对手。

宇智波泉水也不敢翻得太彻底。

不多，就翻三分，微翻。

“意外，就算被我发现哥哥你也不必自卑，不是你的药品质不好或者动作不够隐蔽，真的只是意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千手扉间也不打算掩饰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说，尝出来的？”

宇智波泉水越发小心翼翼，“在山洞里的时候我病得太严重，所以没能注意到哥哥你的小动作，但喝药的时候就尝出不对劲了。”

千手扉间恍然，“所以那时候你是故意吐出来的。”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宇智波泉水已经暗中摸住刀柄，“虽然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不过药也真的苦。而且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松想吐就能吐啊。”

也是。千手扉间继续问道：“那刚才……”

宇智波泉水慢慢往后退，“有了警惕就会认真观察。哥哥，刚才你的影子落在窗上了。”

“是我大意了。”

千手扉间端着碗上前，宇智波泉水立刻躲走。

于是千手扉间停下脚步，“抱歉，我确实加了一点麻醉剂，因为我受了伤，且不习惯在人前暴露出自己虚弱的样子。别怕，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现在也是。”

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你怎么会懂这些东西？也是为了讨好未来夫君？如今贵族们口味都这么猎奇了？”

宇智波泉水摇摇头，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后宅如战场，下药辨毒当然也是必备技能。为了害人，为了自保，哥哥，我也是不得不会啊。”

难道说，“姬君列传”竟不是胡说八道而是写实。

千手扉间真的信了，“……你学得很好，很聪明。”

“是吧！”宇智波泉水得意一笑，“其实我还有学得更好的。哥哥，你背上有伤吧，我来帮你好吗？”

千手扉间定定看着灯下的女孩子，看上去真是格外单纯美好。

稍许后他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绷带、药粉，这些东西千手扉间出门都会自带。

宇智波泉水找村长女儿借了个水壶，烧了热水又在火上烤了剪刀消毒。

然后熟练地用温水打湿早已经被血浸透又风干的绷带，等绷带软化后小心剪开。接着轻轻地清洗伤口，撒上药粉，缠新绷带。

千手扉间的目光顺着身前女孩子的发顶一路滑下去，柔顺的长发在暖黄的烛光下反射出浅浅光辉。若是摸上去，大概是微凉又细腻的手感。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千手扉间被烫了一样飞速移开视线，转而盯着屋顶看。

可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女孩子轻飘飘的呼吸上。

他们靠得太近了，女孩子呼出的气息落在自己胸膛，一下又一下，那一块皮肤像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

麻利地处理完正面伤口，宇智波泉水就转到背后。背后只有一处刀口，但几乎深可见骨，也不知道砍这一刀的人心中是有多少恨。

皮开肉绽的样子看上去足够狰狞恐怖，宇智波泉水却眼也不眨，只低声道：“哥哥，接下来我要给你缝针了，忍一忍。”

虽然叫自己忍一忍，但千手扉间觉得身后女孩子的技术真的挺不错。熟悉流程，手也很稳，更重要的是看到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却一点都不害怕。

不对劲，果然还是觉得好可疑。

他忍不住问：“贵族后宅究竟是什么修罗场，竟然要你连这个都会，而且你的手法未免太熟练了吧。”

“哥哥，我难道就不能是因为心地善良，经常救助受伤的小动物才这么熟练的吗？”

“很抱……”千手扉间正要为自己的过度揣测道歉，却听后背落下一身叹息。

“哥哥，时代在进步，如今宅斗也分文武。虽然我是优雅淑女不错，可暗地里也学过下毒杀人哦，包扎伤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附带技能。说起来都是生活所迫。”

千手扉间：……是他的认知，不，只会“文斗”的“姬君列传”落伍了。

“多谢你。”处理完伤口，千手扉间要离开。

宇智波泉水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这么晚了，哥哥你要去哪？！”

难得激动的语气，千手扉间不禁有些意外，“这么晚了，当然该休息了。”

他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白天才碰见过敌人，所以这小女孩不敢一人独处。

于是千手扉间耐心安慰：“我不会走远的，就在隔壁的屋子，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到你身边来。好了，别忘了你是女孩子啊。”

宇智波泉水依然抓着他不放，“那也太麻烦了，而且都待过一个山洞了，哥哥何必这么见外。”

千手扉间挑挑眉，“虽然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但之前在山洞是迫于条件，现在再同处一室就不太礼貌了吧。”

见自己都这么说了，身后的小女孩依然抓着自己不放，反而一脸犹豫，明显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千手扉间便转身单膝跪地，目光平视，“是白天的时候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其实宇智波泉水已经纠结了一路，“哥哥，我看到了被炸死的敌人的正脸，并不是一起冒出来的三个鬼灯之一。”

什么？

千手扉间一怔，“不是之前那三人之一？”

他还以为想要在他背后偷袭的是先离开的那人，因为没找到目标才转头来帮助自己的同伙。结果居然还冒出来了第四个家伙？

“那你还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吗？”

宇智波泉水认真回忆，“淡蓝长发、灰白皮肤，跟之前三个看上去风格一样。但之前三个都是瘦长身材，被炸死的那个是个大块头，脸上还有一道疤。”

一道疤！

千手扉间立刻比划着追问：“是不是这样，从左眼到右嘴角，斜斜拉下来的一条疤？”

“对对对！”宇智波泉水没想到这都能让小哥哥碰上熟人，“……是不是不太巧啊?”

“确实不巧，不过人已经死了就无所谓了。”

那家伙是之前识破他身份后就一路追着他不放的鬼灯忍者之一。本以为已经把人甩开了，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路追到了火之国。

千手扉间怀疑自己在黑市的身价再次刷到新高。

听他这么说，宇智波泉水也就明白了，“哥哥，所以那人是来追你的呀？”

“如果不是半路接了你的单子，那基本就是了。”见小女孩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千手扉间没好

气地恐吓，“追我的不止一个，既然有人已经现身，那剩下同伙很有可能也在附近。”

“好可怕。”宇智波泉水配合地抖了抖，“不过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现在要连夜跑路吗？”

话虽如此，女孩子却一脸困顿。

千手扉间主动铺好了床拍拍枕头，“算了，夜里赶车反而更容易暴露。过来睡觉，要是有敌人来我会记得带上你跑的。”

“谢谢哥哥！”宇智波泉水放心地仰头闷下已经凉了的药。

“真是的，”千手扉间没想到自己的信誉已经这么高了，“倒也不至于对我这么自信吧。”

“所以我只喝了一半啊哥哥。”宇智波泉水举着剩下半碗药给他看，“那么晚安。”

“晚安。”

寒冷的夜晚正是安眠的好时候，前提是房间够暖、被窝够厚。

然而村长家大概从来没有准备火盆的习惯，能拿出最干净的被子就已经是最大的礼遇了。

躺在被褥上的千手扉间很快就发现一臂之外的女孩子正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抖。

药效大概已经发作，被困入梦境的小女孩怎么也找不到哪处温暖，只能无助地越发抱紧自己。

真是……

千手扉间皱起了眉。

他仔细纠结一下，很快得出结论：这么娇气又生着病的小女孩哪里经得住冻，再病上加病岂不是无效喝药，遇到危险还怎么跑路。

于是千手扉间立刻说服了自己。

他起身将床铺整个挪了过去，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已经被自己睡暖的褥子上，重新在小女孩原本的位置躺下，打横自己的被子将两个人一同笼罩，让小猫一样蜷成一团的小女孩能躲进自己的领域。

千手扉间暂时没有睡意，只是闭着眼静静养神。

他很快就察觉到一旁的小女孩正往自己身边凑。

就像猫喜欢跑到温暖的地方，喜欢贴着人睡觉一样。

淡淡的皂角香气萦绕不散，千手扉间忍不住往另一边挪了一点。

三分钟后小女孩又贴了过来，千手扉间继续挪开。

小女孩再贴，千手扉间再挪。

褥子就那么大，一下子滚到地板上的千手扉间无奈叹气，干脆走到另一边躺下。

然而刚盖上被子，肩膀就被小女孩的额头抵住。

“真拿你没办法，算了。”

千手扉间无法想象自己要这样“你贴我退”一整夜，简直是蠢得可笑。

他干脆侧过身，隔着一床被子把小女孩拢进怀里，仿佛撒气一样轻轻拍了她两下，然后干脆探过胳膊用手护住小女孩的后背心，“好好睡，别乱滚了。”

小女孩果然安分下来。

千手扉间心里涌起一股诡异的成就感。

“妈妈……”

“什么？”意识到小女孩说了什么梦话的千手扉间一愣，接着直接气笑。

他像捏小鸭子一样伸手捏住小女孩的嘴，“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丢掉。”

小女孩老实了，又变回乖巧无辜的样子。

只是在闭眼前，千手扉间注视着怀里的小女孩，忽然注意到一个之前一直被他忽视了的问题：河边出现的鬼灯忍者有两个死在他的刀下，那么追着这女孩离开后就再没有露面的第三人，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