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天南》
李聂风将怀中骨骸带回竹林简单立了碑,又折返砍下几只畜生的头,祭在了墓前。
他今日连夜奔寻、与野狗厮杀,一路都在大幅度地迈步挥砍,可那三注香不知被藏在了何处,竟分毫未断,此时香烟缭绕,从泥地上方袅袅升起,轻柔地拂过碑石,恍若子女的低语。
几里夜奔后,大约到了寅时,天色已经透出了一丝朦胧的敞亮。
想来李聂风已经精疲力尽,磕完头后就不声不响地跪在碑前,宛如一座雕像。
这点时间对奚逾白来说,连耽搁都算不上,她早在低声询问后,按照小师弟的记叙刻下碑文,又上前行了晚辈祭礼,陈情师门归属,随后便静静立在一旁,等那三注清香烧尽。
李聂风摇摇晃晃起身的那一刻,她才开口。
“太清门乐宗擅器乐通灵,你上山的当天,绝音岭的昕禾师妹已经就地将他们超度,魂魄已经归于天地,你尽可以放心。”
李聂风闻言,目露感激,张口道:“我……”
他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就哑死在喉咙里,于是又张口重申。
“我回山便去拜谢。”
“她近期忙着接任务,你怕是见不到。”
奚逾白安慰性地露出了一个浅笑,温声道:“不必急于一时。你既已是剑峰的人,她便是你的师姐,以后总会见到的。”
李聂风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他顿了片刻,不等奚逾白发问,就主动开口请求:“大师姐,我还想去镇上一趟。”
“现在吗?”
奚逾白注视着他眼里层层叠叠的暗光,想到路上说的话,大致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侧过头点了点木屋,问道:“可有物什要带了?”
“没了。”
李聂风也跟着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成了废墟的竹林小屋,快速垂眸,阻断了不断上涌的哀情,重新扭过头来。
“大师姐,等去完了镇上,我们就上山,不回来了。”
“……好。”
心思这么重,到底是省心,还是不省心?
奚逾白经了这一夜的事,此时听他这样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欣慰,只想叹气。
她示意小师弟带路先行去办事,自己跟在后面,并未收敛脚步,高挑的身形隔断了少年与新墓间的路线。
李聂风下定决心不回头,便一定不回头。
他看似毫无留恋地走出竹林到了镇上后,脚步便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甘霖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是个邻近汴河的河道镇。
深秋的卯时天还未全亮,但看店赶路的人都已经起了,路边三五个背着包袱的路人或是蹲在门口的镇民听到疾步声,纷纷缩起身子抬头观望。
李聂风一口气跑过歪扭的长街,不管三七二十一,闷头冲进一家酒楼。
“客官,您来的早了,咱这……”
几个伙计小跑过来,其中一个却冷不丁地和这半大少年一对视,被他闪着凶光的眼神吓着了,顿时出了点冷汗,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又一个来客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
他慌里慌张作揖,被一只手扶住。
奚逾白目光盯在小师弟身上,手却将那迷糊的跑堂伙计给扶稳了,那人只觉得身体一轻,不知怎地就被推到了墙根。
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发现镇上居然又来了个修仙之人。
等等,这二位好像都有些面熟……?
“胡全福呢?!”
李聂风走到了柜台处,大喝一声,见一人猫着腰想溜走,往前一欠身,就把他揪到了手里。
“我我我我不是啊……”那人苦着脸,衣领被李聂风拎着,下巴叠出了褶子,连眼都不敢睁,只顾胡乱摆手“你要找东家,可以去他家找哇,我只是个小小账房——”
“我只知他每日一早就来酒楼,怎么,今日不在?”
“谁说不在?胡某在此!”
一身着长袍、却浑身腱子肉的中年人从后门拐进来,还没进堂内就扬起粗犷的声音:“不知哪位朋友来此不吃饭不喝酒,倒是来寻事……你?!”
他一步踏进大堂,看到手里还揪着账房的李聂风,纵然有些城府撑着,也不禁愣了又愣。
账房听到掌柜的来了,底气也足了些,眼也睁起一条缝。
一看不得了,也顾不得眯眼了,直接就着歪斜的姿势站住,愣得像个木人。
“胡全福……胡掌柜。”
李聂风松开手,朝他走去。
账房在后面颤颤巍巍伸地手指他,冒出了句:“你……你是人是鬼?”
就在他走这几步路的时候,胡掌柜身后又鱼贯而出几个手持粗棍的彪形大汉,见少年眼神不善,架势一摆就要上前,被胡全福挥手赶到了一边去。
尽管如此,这群人仍面带凶相地盯着李聂风。
奚逾白见状,上前几步,站到了能耳听八方的大堂中央,面对着持棍的打手,扫视了一圈,目光仍旧轻飘飘地落在小师弟身上。
“聂风?你……你回来了!”
胡全福一副恍然状,他心精得很,只是片刻功夫,已经看出了眼前这身满是泥污的袍子特殊在哪里,又朝中央瞄了一眼,不敢忽视奚逾白,朝两人站位的中间位置矮身作了个揖。
他抬手想搭上少年的肩,却被对方挡住了。
“甘霖镇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来。”
李聂风面无表情,“看起来胡掌柜还认得我这个世侄?你既然记得我,那么想必也记得我爹娘。”
他站定在半步之处,停在了一个咄咄逼人的距离上,眼神彻底暗下来。
“爹娘好友不多,却将胡掌柜引为至交,几乎有事必帮,一身武功不知替这酒楼拿过多少闹事的浑皮。甚至在酒楼忙的时候,丢下手头的活计,二话不说就能跟着来打下手,报酬向来是分毫不要。”
“爹让我叫你世伯,你那侄儿来学武时,我喊他师弟。”
他呼吸渐急:“如今他们惨死竹林中,而曾被他托付后事之人,却任凭其曝尸半月,不理不会,以致全家尸身被野狗分食——”
“是人是鬼?呵,这话不该问我。”
李聂风眼里冒火,翻手拿住胡全福的胳膊。“该问问胡掌柜,此刻希望我是人,还是希望我是鬼?!”
胡全福脸色变了。
此人也会点武功,本能地拿起劲,相持片刻,却又主动松掉了。
他犹豫了一会,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捏着自己的胳膊,长声叹出了一口气。
“……这是说的什么话?聂风,看到你没事,我心里当然欣慰。”
他侧头,示意旁边的几个大汉把棍收起来。
“世侄啊,你给我讲讲,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掌柜难道不打算先答我的话吗?”
“……不愿说也罢。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唉!我那侄子跑来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你爹娘武功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这种事,怎么可能?我以为是那猴小子拿鬼话骗我,还打了他一顿。”
“可后几日,镇上人就都开始传言。”他目光一转,压低声音,“你爹娘确实没了,是因为上了‘人头令’,背后不知多少人出了价——就要你们家的人头。”
李聂风手间力道微松,胡全福趁机猛地抽回胳膊,又补了一句。
“这可是号称‘人神鬼,都可杀’的白榜,聂风啊,我就想先问你一句,你爹娘究竟得罪了谁?”
奚逾白听到“人神鬼都可杀”这句,眉梢一动,顿时看向胡全福。
而他这一抽手,李聂风就知道自己被转移了重点,当即怒目而视。
“这与你无关!我只知道,无论我爹娘得罪了谁,都不该是这个下场!”
胡全福惊奇地一眨眼。
“这可不能不论啊,聂风,你爹娘平日里捉盗拿贼也就罢了,我胡某佩服这样的侠义人,可他们偏生把自己弄到了江湖令上去。江湖令!不管是哪个,都不是我们这些平凡百姓能沾染的啊。”
“哈!”李聂风气笑了,“在我爹娘面前充当盖世侠,怎么这时又缩回平凡百姓了?”
他恨这幅翻脸不认人的嘴脸直恨得牙根痒,还要克制着体内翻涌的灵力,字字都像是碾碎了才往外冒。
“我本想问你为何背叛爹娘的情谊,如今看来,所谓至交,也不过是你这个伪君子的虚情假意!那好,今日不论交情,只问你一句,为何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是,我是有言在先。”
胡全福往后退了两步,摊开手,露出一副诚恳至极的表情,嘴里的话却不客气:“可他们沾了榜,就不能这么算理了。”
“你若还有点良心,就别扯上他们。”血丝爬上了少年的双眼,“说像是我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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