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GC6302》
“咚咚”
一个管事模样的女人敲门。余九在她身后,捏着简历,面无表情。
雪下了几天,今早天一放晴,孟母的工作通知就发来了。末尾附了句:女人嘛,工作随便做做就好了,修身养性为主。我们这个位置,重心还得在家庭和男人身上。
不敢苟同。
但现在,她深以为然,因为她的目的,不是工作,是孟终,是孟家,是复仇。
门开了。
“孟馆长,这是您的新助理。”
女人径直往里走,余九顺着她的背影看过去,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
没有意外,是孟终。
女人两只手攥在一起,心里有些忐忑。眼前这位,实在难搞,前面请了四五个助理,无一幸免都被辞退了,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但今天早上,夫人仍然继续往这里塞人,她只能照办。
她回头,小姑娘一脸冷漠,一点对工作的渴-望都没有。她连忙把人往前送了几步,笑着说:“你自我介绍一下。”
女人冲孟终摆出一张职业性的微笑:“夫人说,您要是觉得行,以后就不会再给您身边招人了。”
“不打扰了,我先出去。”女人转身就走。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像是忘了怎么说话,余九看着他,一言不发。眼看他慢条斯理坐下,缓缓开口:“这是你想要的工作?”
余九看看四周,墙上挂满了画,以瓷板为主,有浮雕、青花、釉下彩、撞釉烧;还有一些混搭,多以雕刻为主题,四周错落着摆了数只镶器花瓶,用不同的釉混烧成的。
其它是单色釉和一些柴烧器物,姿态各异,异型居多。
不是。但也是。
这样看过来,余九点头:“试试吧。”
她笑起来,半试探着问:“可以吗?老公?”
因为他说过,尽量不要让他看到她。而现在的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
孟终盯着她的笑脸,“好。”
“还有,不想笑就不用笑。”
脸上的笑收了一些。假笑的确累,尤其是对他。但有时候,不笑又难以掩饰内心的恨意。
余九点头,表示记下了。但见他又没了下文,她问:“还有呢?”
“没了。走吧。”
“去哪里?”
——
天刚放晴,冰雪半融不融,枝头挂着根根冰柱,风一吹过来,叮叮咚咚响。
已是寒冬腊月了。
山间路边林林总总别着些梅花,黄里也开几枝红花。
余九跟在孟终后面,学他偶尔弯腰捡一些残花败叶。这回是一朵完整的梅花,整朵被冰煨成了血红色,晶莹剔透。
手冻的通红。
跟了这一路,有些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他没坐牢前,专业是雕塑。但他更爱瓷器,惯爱做以器为主的雕画创新,自然为主,大概要来找一些山石花草作为灵感。
走了没几步,余九忽然停下。
旁边是悬崖,孟终在旁边翻找东西。
心脏砰砰跳,雪化了,山路湿滑,这个时候把他推下去,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吧?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崖边风大,别走太近。”
冷不丁的一句话,叫醒了余九。孟终头都没回,却给了她一种他知道她想干什么的感觉。她慌张掩饰:“我……”
刚把捡了的花送出去,她就被孟终捏着胳膊送回了路上。
孟终掸掸刮到雪的棉衣;“下山吧。”
余九:“再走几步就到山顶了,不上去吗?”
孟终顿住,看着她:“天要黑了,走吧。”
余九耸耸肩,悻悻跟他往回走。
静悄悄的车上,手机响了几声,余九看了一眼,挂断了电话。然而电话又追着打了过来。她刚想摁灭,对面炮轰似的发了一连串信息。
看着最新蹦出来的一行字,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刺眼的光闪过来,“嘭”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等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余九被拖在地上,头疼,她捂着脑袋,有片地方湿-漉-漉的,很疼。
是车祸。
“救护车!这里发生了车祸!对,对,是在三山区六号线的第三路口边,对,是大货车,人…人,人受伤了!很严重!好!快!一定要快!”
意识有些模糊,孟终的声音断断续续。
似乎有些急切。
怎么…还有些哽咽?
头疼的厉害,没办法想太多。腿也有些疼……
“你还好吗?醒醒!”
在意识将要陷入昏迷前,余九瞬间被扯了回来。她喘着粗气,费力地往前看。
眼前的人不知是哪里受了大伤,血迹斑斑的脸几乎没有血色。像是太疼了,看她的眼神竟然充满了恐惧。
余九想笑。
他这是…怕了吧。
她又想笑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开始,就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咳…”
余九攥住孟终的衣服,眼泪流下来:“…对不起。”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她嘴里出来。
“别动!别说话!”
孟终跪在地上,死死攥住她的衣角。
货车开过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转了一下方向盘,却没想到货车临时变道,没撞上他,只是别了一下车。但车的另一边被别到护栏上,前半个车门半块卡进了车里,她就在副驾驶位。
他小心翼翼抱住她,擦她唇边的血。
一遍又一遍地念:“没事的、没事的。”
——
再睁开眼睛,周围白茫茫一片。
久违的氧气呼入鼻尖,余九打了个激灵。她一扭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孟终趴在床边,正在睡觉,头上贴了块纱布,眼眶下是苍青色,嘴唇也没有血色,状态很不好。
余九动了一下。
孟终立马坐了起来,四目相对,余九慌张闪开眼睛,声音虚弱:“水。”
孟终起身就去找水。
没过多久,身体被扶靠在枕头上,热水灌进喉咙。余九慢慢找回了知觉。
额头痛,腹部很痛,腿上没有知觉,手上在挂吊针,纱布缠到手肘,比起别的疼痛,手上的痛不值一提。
想起被撞前看到的短信,余九下意识去看四周——衣服换了,手机不知道在哪里。她心头一紧,朝孟终看过去。
他在切苹果,已经切好了。
看他把一块苹果扎到她嘴边,她僵硬张口,咬了半块下来。能喂她吃东西,说明腹部伤可能不重。
她嚼着苹果,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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