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因抵达KTV的时间比约定得早，今天聚会的主角还没来，包厢里已经很热闹。除了余烬，其他人他都不认识，顾雪因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里，显得很不合群。

“你室友是小孩儿还是水晶玻璃娃娃？”不远处，杨恺接起电话，突然拔高的嗓音刺穿bgm鼓点，他啧了一声，“老子开趴还得给他当保姆？用不用我现在去宠物店买条牵引绳把他拴裤腰带上啊？”

不知道的以为余烬养童养媳呢。

杨恺夹着手机环视一圈：“所以哪个是你家小祖宗？”

电流杂音里传出熟悉的冷嗓。

“找全场最漂亮那个。”

杨恺目光掠过卡座扎堆的辣妹帅哥，最终停在角落那片寂静的雪色。

大理石纹茶几折射出冷光，少年正低头整理礼盒缎带，冷白腕骨从袖口露出一截来，让人想起美术馆里禁止触碰的玻璃制品。

杨恺大脑还没怎么思考，两条腿已经下意识走了过去。

“你是余烬的童养…室友吧？”

听见余烬的名字。

顾雪因指尖缠着丝带停顿半秒。

他掀了掀睫毛。

抬头瞬间，旋转射灯恰好扫过少年的眉眼。

杨恺忽然就理解了好哥们儿近乎偏执的保护欲：余烬没夸张。他要是有这么漂亮安静的朋友，肯定也怕被别人欺负或拐走了。

浅灰兔毛冷帽裹着瓷白脸庞，碎发微长，瞳孔在顶灯下泛出琥珀色光泽。

“嗯。”

顾雪因的五官和气质都是冷淡又清冷的，像矜贵的小王子，只可远观不能亵玩，但他长得又太过精致漂亮，让人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凭空生出一种保护欲。尤其对杨恺这种常年和不修边幅的直男混迹在一起的体育生来说。

“杨恺。”高大男生杵在卡座边，“余烬应该跟你提过？”

顾雪因眨眨眼睛。

余烬发小。

除自己以外（重音），余烬最好的朋友。

顾雪因把礼盒挪到另一边。

袖口露出来的半截手腕白得晃眼，

杨恺愣了一下，受宠若惊，这是在邀请他坐吗？

“呃，谢谢？”

杨恺猜顾雪因不太爱说话。

等了会儿才听见他开口，音色像融化的冰糖，每个字都裹着清冷的甜。

顾雪因：“你和余烬是高中同学？”

杨恺：“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

顾雪因：“嗯。”

一分钟后。

“他初中打群架的照片也要看吗？”

“要。”

“被学姐堵在男厕所告白的视频呢？”

“传给我。”

“运动会短跑第一被女生送水...？”

“参加模联上台发言穿西装的...？”

……

“全部。”顾雪因指尖轻敲键盘，新建相册，“网盘链接也行。”

顾雪因点开其中一张照片。

十七岁的余烬在台上演讲。

191cm的骨骼已能撑起挺括西装，肩线勾勒出标准的倒三角形，黑色领带在喉结凸起处松散半分。

握麦的手指骨节分明，冷白皮肤下蛰伏着淡青色血管，泛粉的指关节都透着力度。

【想舔。】

【对未成年做了不好的事。】

【真是抱歉。】

顾雪因抬头看向杨恺，嗓音初雪般清冷，

“谢谢。”

杨恺无意中瞥见顾雪因给新建相册命名，似乎有个“烬”字一闪而过。

他顿时心领神会。

——用来收集好兄弟的黑历史。

妙啊！

“客气什么？”杨恺一拍大腿，“我那儿还有不少他小时候的照片，回头打包发你。"

或许是他的错觉，杨恺看见顾雪因眼尾极轻地弯了一下。

“嗯。”

不是什么眼高于顶、不好相处的小少爷，仰头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更像只不亲人但允许顺毛的小猫。

眼睛也像小猫一样圆圆的。

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杨恺更理解兄弟了。

他要是有这样一个室友肯定也愿意惯着。

杨恺正和顾雪因说着他和余烬初中翻墙去网吧被卡的事，隔壁突然探出个脑袋：“你们在谈烬哥啊？”

杨恺及时截住差点被撞翻的酒杯，跟顾雪因介绍：“这是叶汀，我学弟，我和他都是体大的。顾雪因，余烬的大学室友。”

“哇。”叶汀半个身子探过茶几， “Z大高材生！”

“快说说烬哥是不是从浴室出来都裹着浴巾？上回打球他穿无袖背心都有人尖叫......”叶汀喉结兴奋地滚动两下，压低声音，“真有八块腹肌？”

顾雪因往下拽了拽冷帽。

露出的一小截耳尖洇着淡红。

“没注意。”

【八块。】

他还偷拍了很多来珍藏。

这是他要带进坟墓的秘密和陪葬品。

绝对不会和别人分享。

“余烬在你们学校很抢手吧？”叶汀趁杨恺被叫走的间隙挨得更近。

余烬是Z大公认的校草，成绩优异，球场主力，弹贝斯玩乐队，机车后座永远空着......从进校第一天就被路人偶遇求捞，军训起就是表白墙的常客。

244宿舍的另两位室友四年来没买过零食，永远不缺投喂，一半是追余烬的人送的，另一半是追顾雪因的人送的。

顾雪因点头。

很抢手。

叶汀：“追他的男生多吗？”

顾雪因睫毛轻动，看着叶汀，歪头：“你是gay吗？”

“我是啊。”叶汀大方承认，“你不是吗？”

奶油色缎带在指节绕紧。

顾雪因抿唇，没有回答。

反问叶汀。

“你喜欢余烬？”

“大帅哥谁不喜欢？”叶汀食指抵住唇边，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保密啊，跟杨恺那种钢铁直男说不清楚。”

因为静电。

灰色冷帽疯狂炸毛。

蓬起一圈绒边。

主人像只被惊动的垂耳兔。

顾雪因轻垂着睫毛，几乎能尝到唇瓣铁锈的血腥味。

“他不会喜欢你的。”

“这么绝对？” 叶汀挑眉：“为什么？”

“因为。”

顾雪因眼睫低垂，声音黯淡。

“他和杨恺一样...”

【只喜欢女生。】

“HAPPY BIRTHDAY——”

顾雪因尾音被杨恺炸开的礼花截断。

腕表突然升温。

今晚聚会的主角和话题始终围绕的中心终于到场。

余烬挟着寒意推门而入，191的身高压下极具侵略感的阴影，黑色外套裹着锋利的喉结线条，最简单的装束，却在抬眸瞬间让全场的精心打扮都沦为背景板。

顾雪因指尖在余烬推门瞬间蜷起。

智能腕表的微型马达紧贴着手腕内侧的敏感皮肤，以139bmp的频率轻颤。

杨恺一群人喊着什么生日快乐啊友情啊羁绊啊就冲上去了。

“余烬哥，生日快乐。”叶汀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听说余烬喜欢玩机车，他投其所好送了一副机车手套。

余烬礼节性扯了扯嘴角：“谢了。”

转身时带起的风掠过叶汀发梢。

余烬目光扫过全场后定格。

黑色马丁靴碾过满地彩带碎屑，在距离白色帆布鞋五十公分处停下。

顾雪因低头看着脚尖，包厢的旋转射灯将余烬的影子切割，一片一片落在他的帆布鞋上。

连影子都很强势。

侵入他的安全区。

“装不认识？”

余烬尾音裹着冷气，轻笑了声逗他。

一个寒假没见。

“想我没？”

奶油色丝带在指节勒出浅红。

顾雪因抿唇低着头。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但顾雪因有一个好习惯。

他撒谎时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给人一种回答得很认真的感觉。

仿佛这样才显得诚恳。

“没有。”

顾雪因声线清冷。

视线却无意识向右偏了半寸。

余烬眼底笑意更深，他伸出手，两指夹住冷帽边檐。

顾雪因被迫仰头，绷着张瓷白的脸，彩带碎簌簌往下掉。

他自以为冷淡又严肃地板着脸，然而事实是，落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他可爱。

“你好冷。”

顾雪因食指隔空轻戳余烬。

“站远一点。”

二月中旬，Z市日落后的气温直逼零下，余烬一路飙摩托车过来，外套上都沾着冷气，所以才刻意保持半米距离，手还在口袋捂了十分钟。

微凉指尖钳住下巴。

余烬磨着犬齿。

“顾雪因，你良心呢？”

米白毛衣下的心脏轻振、发麻。

仿佛在回应他。

余烬视线掠过顾雪因怀里的礼盒：“送我的？”

顾雪因点头。

“嗯。”

余烬拆开盒子，是这周刚发售的最新款智能手表，表盘背面还刻了字：「Ash」。

“眼光不错。”

腕骨被攥住的瞬间，金属扣压住淡青血管，米白毛衣下的心跳过载。

顾雪因私心和余烬买了同款。

“你手腕怎么这么细？卡到最内扣还松。”余烬拇指碾过他腕骨凸起处，轻笑着说，“我还以为情侣款。”

顾雪因指尖无意识蜷进掌心，余烬已经把表带扣上左腕。

“来来来，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杨恺举着麦跳上舞台，“我来为寿星献唱一首——”

包厢逐渐升温。

骰盅撞击声与走调的歌声里，顾雪因蜷在沙发角落。

顾雪因不喜欢热闹，讨厌很吵的地方，他戴着耳机，低头安静地打他的游戏机。

身后沙发凹陷处漫开体温。

余烬支着双长腿，手臂搭上沙发靠背，看顾雪因挖化石、抓虾夷扇贝、捡漂流瓶......

杨恺抱着一堆饮料凑过来：“寿星喝啥？啤酒、果汁、雪碧还是可乐？”

余烬屈指叩了叩耳机。

顾雪因抬头，眼神茫然乖巧。

包厢很吵，杂音也很多，余烬摘耳机的动作仿佛慢镜头，

世界潮水般倒灌进来。

为让顾雪因听清，余烬靠得很近。

有一瞬间。

世界=余烬。

像成熟的乐手指尖拨弄贝斯弦末端产生的震颤。

低音区特有的金属颗粒感精准碾过顾雪因后颈某块骨头。

“问你呢。”

“喝什么？”

杨恺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顾雪因把冷帽往下拽了三毫米。

藏起耳朵。

“雪碧。”

余烬单手扣开拉环，青筋从手背漫到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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