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槐到时，青年正垂着头靠在马车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发散。他身上又换回了那套望月门弟子服，腰间挂着夙槐送的不起眼的香囊，青黛色的发随意用发带挽起，分明是寡淡的素色，但莫名衬得他眉眼更为深邃。

她拢住身上的披肩，慢步上前：“袁仙长久等了。”

袁清蕴收回思绪，身子离开靠住的木头，他摇摇头，视线一点点聚焦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触及她脸上清浅的笑容，脑海中恍然出现叶迢迢调侃的话语，他一言不发的撇开脸，为夙槐拉开车帘。

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躲避含意，夙槐上马车的动作缓下来，她迟疑地盯着袁清蕴的脸，想要从中捕捉到一点思绪。对方却避开视线，根本不敢瞧她。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先一步上马车。

待马车缓缓行驶，夙槐这才轻声道：“人人都说江州城富庶，之前我都不曾有机会看过。仅有几次得以窥其风貌，竟都是同袁仙长一道。”

她感叹着，注意力全都放在对面撩帘看风景的青年脸上。

“原是如此。”

袁清蕴抿着唇，对夙槐的话点了点头，更一步的客套也没有了。

夙槐轻皱眉头：“周仙长的病可好些了？若是有需要，仙长尽管提便是。”

“师兄好多了，多谢苏小姐关心。”

又是沉默。

他在看些什么？

马车的速度算不得快，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窗外热闹的门店。

“……袁仙长可喜欢吃点心？城中柳福记滋味尚可，昨日给叶仙长送去，好像很是喜爱。”

这次对方倒是给了她点反应，青年猛地转过头，道：“她同你说了什么？”

夙槐脑中缓过刚才说的话，心中有点不可置信，面上却毫无表露。

她看向袁清蕴，对他这样大的动静有点怀疑，说：“叶仙长只说有机会还要尝尝柳福记的糕点。此外便没多说什么了。”

袁清蕴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他紧绷的身躯又重新松懈下去，唇也不再抿起。

但面对夙槐时，仍有些心不在焉。

“抱歉苏小姐。”

他叹息着，想要说些什么。

夙槐神色未变，但在他开口前堵住了他的话：“仙长何必道歉，是人便会有心事。我才不该今日约仙长出行，反让你这般纠结。”

她表情恹恹：“不若今日便如此罢，能有这样同他人外出游玩的经历，我已满足了。”

果不其然，袁清蕴没再说话。

就当她要唤车外的惊蛰时，袁清蕴出言制止了。

“既已出了城，便按着之前的计划来吧。”袁清蕴实在不愿看夙槐隐忍着的模样，他抛下脑中一直循环着的叶迢迢的话，露出一抹笑：“至于心事，我已想通，苏小姐不必挂怀。”

话虽如此，他还是审视一番刚才的行动，未感觉到自己太过殷切，有何明显的地方。再看少女，清婉的脸上除了身体状况不适的白皙外，也丝毫没有其他的情绪在。

在他二人之间，一切都是这样正常。

他越发觉得叶迢迢是在说胡话。

……哪有那样容易被看出来。

南郊的景象和他们上次去庙中捉妖时别无二致，没了萦绕在空气中的鬼气，四周景色也并非是之前看到的那样荒凉，至少还是有些花草枯树在的。

那座破庙经历一番打斗，本就破败的外观直接坍塌，留下一片废墟在原地，细瞧能看见几只野蛇不断在碎掉的木块中钻进钻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物什。

只是用来转移望月门视线的工具，不过凑巧和孤魂野鬼扯上关系罢了。

夙槐收回视线，没多在意。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绿柳盈盈的圆湖附近，周边留着其他一同来踏青人家的车马，车夫似主人家一般，看顾着马车的同时围在一起聊着天。

“虽是我邀约仙长同逛江州城，但我并非在城中长大，也不怎么有外出的精力。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出有何地方可去。”夙槐下了车，解释道：“正巧城主体谅百姓烦闷，这几日在南郊设宴，替百姓们寻了个踏青的去处。”

南郊许久无人前来，但总归是江州城的土地，不可废置不用。恰这附近有一片圆湖，湖中水色潋滟，亦有荷叶点缀，便以此为借口引人来。

夙槐二人来得有些迟，没有见到这位城主。

湖岸旁相识的人结伴三五成群的走着，佳人相约泛舟于湖上，放纸鸢的孩童扯着细线四处乱窜，绕过两人朝林中跑去，好不热闹。

惊蛰虽老老实实跟在身后，对此亦是蠢蠢欲动，但末伏被夙槐留在了府内，她这股兴奋无处可说。

岸边船夫架着船桨招揽着客人，瞥见一才子佳人的搭配，当即唤出了声：“景色正好，公子可要邀佳人乘船！”

被叫住的袁清蕴身子一僵，他摇摇头，表示拒绝。

“什么?”那船夫却像没看到一样，唤得更大声了一点：“那就上来吧，公子！”

四周各自游玩的百姓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几人身上，发出几声调笑。

惊蛰躲在夙槐身后捂住嘴偷笑，被自家小姐拿手戳了戳才安分了一会。

夙槐对游船没有兴趣，那飘在湖上的浅浅水汽让她喉中感到十分的不自在，仅是站着湖边就已经足够她忍耐了。

虽然来之前便知道这里有湖，胃中泛起的恶心感告诉她这次出游是个错误的判断，她的身躯与记忆比她想象的更加恐惧水。

这种恐惧来自最深处的魂魄，似老鼠遇猫，羊遇老虎，是刻在本能的呼救。

“苏二小姐？”

一道清冽男声忽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些许的惊讶与让夙槐感到奇怪的欣喜。

她循声望去，红衣男子站于船舷处，束在身后的高马尾随着他朝夙槐招手的动作晃着，在夙槐需要穿外披出行的日子里，他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把折扇，一边招手一边扇风。

顿时，她脑中之前闪过的人影全部破碎掉，她很确定，这样招摇的蠢货她之前从未见过。

小舟在夙槐面前逐渐停下，男子从船上跳下，幸亏身后小厮及时拉住他，否则非得崴脚不可。

“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处遇见，想来你我当真是有缘分。”

直接忽视掉夙槐身侧的其他二人，他自然而然地挤进夙槐和袁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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