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怀春》
金秋时节,在一轮轮的金风吹拂、秋霜浸染之下,侯府的那片柿园已是硕果累累,举目望去,犹如一串串火红灯笼悬挂在枝头,将百花渐次凋零、满目萧瑟的花园点缀得格外艳丽热闹。
章咏春思量着要举办一场秋柿宴,恰逢章茆也有此意,两人在禀过徐知春之后,便给城中的淑女、士子派发了宴会的邀帖。
宴会前几日,恰逢宫里派了人给侯府大女公子送来了新婚贺礼;而宫中派来的送礼使者,却是天家身边恩宠正隆的萧期萧侍中。
萧期乃熹宁帝身边得力的宠臣,若非被派去外地公干,几乎不会离开熹宁帝左右。如今,只是给侯府大女公子送新婚贺礼,宫里却派了他来,这让徐知春狐疑又不安。
在萧期幼时,徐知春其实见过他。只是,那时的萧小郎君体弱多病,她每回随阿父为其医病,这小郎君却总是哭着不肯吃药,要人好生哄着才会哭哭啼啼地将药喝完。
多年不见,当年的小郎君已是一表人才,配得上二女公子。
见了面,她便寒暄道:“近些年,萧郎君的身子可养得好些了?”
萧期听她问得亲切熟络,是表示亲近之意,他的态度言语恭敬也亲近,笑道:“多谢外姑垂问,小婿这些年有练功习武,身子骨硬朗了许多,已无大碍。外姑贵体是否康泰?”
“无碍,”徐知春含笑道,“只是偶尔会犯头疾,倒也没什么大病。”
彼此寒暄了一阵,徐知春方才问出了盘旋在心中的疑惑。
“你是天家近臣,送礼这等小事,天家怎会派你来呢?”
萧期倒也不扭捏含糊,如实道:“这是小婿向天家求来的,天家仁厚、通情达理,恩准小婿来送贺礼,也是想让小婿与侯府二女公子见一面。”
徐知春笑道:“你千里迢迢而来,我总不能让你失望而归,会安排你与咏春见一面的。两日后,咏春与她阿兄要在府上办一场秋柿宴,你也来吧。”
萧期似有些受宠若惊,想也没想便应下了。
***
侯府并非头一回举办秋柿宴,这场云集了侯国诸多淑女士子的雅集,以诗酒为乐,以歌乐助兴,倒也成就了不少男女间的姻缘。
章怀春并非风雅之人,不愿扫众人的兴,也便拒绝去参加这场年轻人的宴会,却并不反对郑纯参加这样的雅集,只愿他能在这场雅集上多结识些志同道合之人。
郑纯接受了她的劝诫和章茆的邀请,却也颇思能与她一同参加这场宴会,试着去劝她:“怀儿为何不愿参加如此雅集?是医馆那儿走不开么?”
“不是,”章怀春浅浅笑道,“是我才疏学浅又不解风情,若是入了席,只会坏了席间人的雅兴,从而沦为笑柄。你不用在意我,好好与这侯国内的士子淑女切磋切磋吧。”又严肃叮嘱道,“不过,你病酒,切不可贪杯;与席上的女娘们品诗论道时,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孟浪逾矩。”
听了她这番言语,郑纯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一时为她不能与他共同奔赴这场宴会而遗憾惋惜,一时为她的关怀叮嘱而满怀感激,一时又为她不信他的心意而黯然神伤。
他不愿自己的心意被猜测误解,以极其谦卑虔诚的姿态向她诉说着自己对她的心意。
“请你放心,我绝不会孟浪逾矩!”他坚定道,“怀儿,我已是你招进来的夫婿,这辈子也只愿做你的夫婿,即便有朝一日你厌倦了我,我的心……也不会厌倦背叛你。”
章怀春被他的目光紧紧包裹着,那眼中的坦诚炙热似火苗钻进了她心里,一寸一寸灼烧着她的心,瞬间将她内心的那些猜疑燃烧殆尽。
她俯身抱住了他,满目温情地凝视他的双眸,柔声笑着:“我自在外大父的庄子里见了你,心便被你迷住了,又怎会厌倦你?是我多心了,不该如此揣测你的心意。”
她眼中的柔光能轻易消除他心底的疑虑忐忑,让他甘愿沉沦在她的柔情蜜意里。
***
秋柿宴的宴会之地就在那片柿园内,一片喜气洋洋的红给这秋风萧瑟的园内添了一抹浓厚艳丽的色彩。
午后,受邀而来的男女皆是结伴而来,足有二十来人。这些人被侯府仆从请入那片似着了火的柿园之后,便被安排在了园中的席位上,席上男女分席而坐,在设宴的两位东道主入席前,各自围坐在一处交头接耳。
直至人已悉数被请入柿园,章咏春与章茆、郑纯方始入席与众人一一见过。
既是秋柿宴,宴席上的菜色自然离不开这红彤彤的柿子,柿子酱、柿子如意饼、水晶柿饼、柿丝鱼羹……般般样样令人眼耳口鼻皆为之一新,而宴会也在香气四溢的菜色里开始了。
而这场宴席自然是以饮酒论诗为主,为了让今年的秋柿宴更有兴味些,章咏春与章茆并不打算依照往年那样古板陈旧的规矩来,今日的这场雅集,男女间可互相切磋诗赋,以斗诗共酬今日的这场宴会。
席间侍宴的婢女侍从在林间来回穿梭奔走,为席间的男女传诗递话,忙得不亦乐乎。
而为了斗诗之会更有趣味,那些书写在竹简上的诗赋并未留下作诗之人的名姓,有些人甚而会故意更改自己笔迹,让人无从辨认那究竟出自谁人之手。
章咏春与众女一首首传看谈论着从男席那头传来的诗,这个说张三做得好,那个说李四咏得妙,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莫衷一是。
她正遗憾这些歌诗赋文里头没有合她心意的,紫苑忽递了一枚竹简至她眼前,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这是萧郎君的诗,是他身边的那个阿宽托我送来请女公子品鉴的。”
章咏春突然就不自在了起来,疑声问:“说好是诸人互相传看品鉴,怎么他就要坏我规矩?你先让席中的女娘们看看吧。”
紫苑撇嘴笑道:“听那阿宽的意思,人家萧郎君是只想将这诗给您过目呢。”
章咏春不由偏头看向了远处的男席,在一众饮酒谈笑的少年郎君里搜寻着萧期的身影,却未发现他的身影。
在两人婚事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她也不好过分冷遇这个郎君,只好从紫苑手中接过了那枚竹简。
她在看那诗时,席上又凑过来三两女娘,紧挨着她的徐遥甚至一字一句吟出了竹简上的歌诗。诗曰:
秋风秋霜地,无边落木瘦。
满园华叶衰,却喜新柿熟。
团团似玉盘,明明如烈火。
疑是相思色,悄然上枝头。
不与群芳争,人间真至友。
徐遥读完,转目询问章咏春:“这出自谁人之手?我还是头回见有人称颂柿子是‘人间真至友’呢,这人的心思可真奇怪!”
“表姊这话说得可不对!”章咏春温柔反驳着,“人间至友并非拘泥于某事某物之上,只要心怀博大,世间万物皆可为友,这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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