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时还杨铭还碰到了大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突然一抖，竟然两三步都和大黄选的同样的方向，一上一下弄得大黄不得不啧了一声。

“你就非得跟我挤一条道啊？”

“啊？”杨铭被问得一头雾水，现在才发现他俩竟然已经这么着好几个回合了，赶紧贴着墙让出了一条道来。

大黄往下走了几阶楼梯，又向上看了看，“不是考完试了么，你上去干嘛？”

“我、我……我有个东西在同学那里。”

“找陆时一啊？”

这个名字从大黄嘴里说出来的震撼不是一点点，仿佛被窥探了要去找陆时一的事实，还有一些觉得自己没藏好马脚的仓促。

“啊、啊对，找他。”

“他在502考场，”大黄皱了皱眉，又对着他喊，“不选理科了啊？”

已经在上面几个台阶的杨铭愣了愣，回过头来对着大黄展了个大笑，“我还是文科好些。”

大黄的脸上明明有些憾色，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下了楼。

杨铭的五楼上得有点快，刚到就有些喘，他手撑着膝盖缓了两下，没注意到眼前靠过来的几个人，只是觉得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还刻意往墙边靠了靠，想要把通道让出来。

汤骏倾靠过来的时候，杨铭正好抬起头，两手没抓稳，又被他一挡，差点整个人翻下去，心里正激出一点惊慌，胳膊被拉住了，借了力又站了起来，才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陆时一。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杨铭还没说话，汤骏倾倒是先骂了过来，甚至在看清楚是杨铭的时候，还加了一句不怀好意的嘲讽，“这不是罗密欧么？”

这时候杨铭才看清楚差点撞着的人是谁，原来是那个2班的班长，之前自己因为看到他和陆时一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有些争执的时候还耍过一个小手段，没想到这人竟然记这么牢。

还没开口，倒是陆时一先站出去了一步，“自己走路眼睛长头顶上还好意思说别人，给你脸了。”

汤骏倾眼神一暗，“撞了人还不让说？”

“说什么？说你瞎？”陆时一在损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带收着劲的。

“陆时一，护犊子也有个度。”汤骏倾挺着胸口，看着就要和陆时一争起来。

“走吧，”杨铭这时候对着陆时一说，还习惯性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别管他。”

刚刚陆时一的气焰还格外高，被杨铭一拉就毫无意外地消除了，没有再看汤骏倾一眼，就往楼道里走去。

“把你的罗密欧心疼死算了！！”汤骏倾对着已经走过去的两个人喊，“你们8班是不是有这个传统啊，前有陈斯嘉林历，现在连你也这样，章莹瑛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放着不要，偏偏喜欢和男生挤在一起玩，什么时候轮到龚元元，你们班级是同窝吧！！”

陆时一和杨铭的脚步停下了，就是回头的速度实在没有杨铭来得快，他恨死了自己运动神经不发达，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汤骏倾被杨铭一拳打了下去，这一拳太重了，汤骏倾整个人没站稳，从楼梯口滚了下去，直到滚到两个楼层中间的转角那。

看上去他整个人都懵了，手捂着头讶异地看着杨铭，弄不清究竟受没受伤，汤骏倾周围朋友冲过去的时候，他却一下子晕了过去，刚刚还有半截坐起来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没出血，但更让人心慌。

陆时一站到杨铭旁边的时候，看到他整张脸煞白，眼睛从来都没瞪这么大过，嘴唇还有一些颤抖，视线慢慢地转向他，嘴唇不停地在发抖。

“陆时一……我是不是……杀人了……”

本来还没想到这一层面的陆时一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先把杨铭放到了贴着墙的位置，然后几步跨下了楼梯，将围在汤骏倾身边的人都拨开，直接把试图挪动汤骏倾得人踹到了一边。

“你想他死吗！昏迷的时候随便搬动！”

说着就把手指伸到了汤骏倾的鼻子下面，陆时一尽量保持不太惊慌的样子，直到手指的皮肤上有了气感，才松下了一口气，他还往汤骏倾的脖子上摸了摸，脉搏很明显，应该没什么问题。

接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打120，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陆时一还是回到了杨铭的旁边，想要捉过他的手腕却被杨铭甩开了，脸色比刚刚更白。

“喘气呢，别担心。”

这句话说出来陆时一自己心里都没底，他只能等着，看着近乎十来阶的楼梯，不算高，如果是自己滚下去的话甚至可能不会受伤，但如果是被人推下去……

想到这里，陆时一又去看杨铭，只见他嘴唇抿得很紧，眉毛也紧锁着，整个人绷得不像样子，心里就泛起一股心疼。

什么时候杨铭也和他一样听不了这些话了呢？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他好像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

同学、班级、荣誉，都充耳不闻。

趴在桌上睡觉，上课的时候发呆。

对待一切都是冷淡的，无所谓的态度。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陆时一明白，自己并不是喜欢当班长的，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没有那么忙，家里也没什么事需要自己，好像是特意为了丰富自己的生活才当了这个班长。

他以为汤骏倾说的这一串话会是杨铭劝自己，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比自己更先一步动作。

这么几句话，究竟还是太伤人了吧。

但陆时一心里清楚，是谁，让这几句话能够刺痛杨铭的，是他自己。

救护车来的时候教导主任老顾也跟着来了，刘庆红也跟着来了，所有人都乱着、闹着，但杨铭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耳边的这些嘈杂，连眼神都不太聚焦。

在刘庆红大喊杨铭第三次名字的时候，陆时一忍不住了，对着刘庆红大喊了一声，“别他妈喊了！”

刘庆红惊讶得眼睛似乎都要弹出来。

陆时一去碰杨铭的手，发现冰冰凉凉，然后是他机械性地转过了头来，看着陆时一，说的话和这次的事情无关，却让陆时一的心脏狠狠疼了一下。

“对不起，实验楼503我去不了了。”

他太想一把抱住杨铭，告诉他没事的、没事的，可就是被钉在了原地什么都做不了。陆时一能够在舞台上的暗角里当着一千个人的面，对着杨铭说喜欢，却没办法在这嘈杂的楼道里，握住他的手跟他说没关系。

“别叫我爸来，”杨铭的眼神露出了乞求，“让我妈来，行吗？”

“好，好，不叫你爸，”陆时一小心翼翼地哄着，“你把小沈阿姨的手机给我，我给她打电话。”

杨铭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递给陆时一，然后眼圈就红了，说出的话里都是委屈，“我不是故意的，陆时一，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刘庆红还想来问原因，却被陆时一隔绝在了几步楼梯之外，他反复挡着刘庆红，她甚至想把他拉开，但已经快窜到一米九的青春期男孩哪有这么好对付，根本不动，给出的理由刘庆红也觉得站不住脚，但拿他没办法，只好信了他说等着一起把事情说一遍，别反复说的理由，虽然口气不是太好，但到底刘庆红忍了。

一直簇拥在楼道里的学生被老顾都赶走了，剩一个陆时一怎么都赶不走，无论老顾和刘庆红怎么劝，他就直挺挺地杵在这，甚至还挡在了杨铭的前面，所有的问话都不等杨铭回答半个字，陆时一就开始说。

“我们不要听你说！！”老顾难得没形象地对着一个学生吼，“你能护着他多久？！今天护好了，明天呢？！就算是你们班同学，高三呢？！毕业了呢！？你护他多久！？还想护他一辈子？”

“我他妈就想护他一辈子！！”陆时一也对着老顾吼了回去，整张脸通红，甚至能看到脖子下面的青筋，可下一秒又软了下来，“顾老师，你就让我呆着吧，我不出声，我就在旁边行吗？”

陆时一从来没有对老师讨饶过，更多是用自己的花言巧语和机灵巧劲糊弄过去，但他这会真的慌了，刚刚120来的时候他看到汤骏倾被罩上了氧气面罩，也确实有这么多人看到是杨铭打的他。

“陆时一，”老顾此刻权当陆时一刚刚说的是疯话，声音也小了下来，“他为什么要打汤骏倾？”

陆时一眼睛眨了几下，没说出口，杨铭却开了口。

“你回去吧，不关你事，回去吧。”

“我不回去。”

“回去吧，”杨铭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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