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她命不久矣》
大名唤作姿娘的曹娘子掩着口鼻走出尸房,长吐一口气,将她了解的情况,告诉陆缥。
原来死去的这人,姓宋,是家中独苗;认得他的人,都唤他宋大郎。宋大郎与其父相依为命,二人凭两双巧手,自制一些式样新奇的饰品摆设,在东市摆摊贩售。
曹姿娘说的这些,与那去到宋大郎家里、将尸体运至府衙的胥吏所告知陆缥的,倒是一般无二。
陆缥点点头,继续听她分说。
曹姿娘之所以认得宋大郎,是因为宋家父子的摊位离银灯楼不远,卖的又是女儿家喜欢的玩意,她也曾去光顾过几回。数天之前是宋大郎父亲生日,宋大郎请他老人家到银灯楼用了一碗寿面,正好与在看店的曹姿娘打过照面。那便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宋大郎。
“我们银灯楼的吃食做工精巧,用料也好,排场更不必说,因此比别的食店贵上几分。宋大郎平日里十分节俭,轻易不会登门。那日我看他孝顺,便自作主张,只收了他半份钱。可惜……”曹姿娘不胜唏嘘。
陆缥时间不多,没有心情听她叹惋,径直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宋大郎死时的样子不比寻常,你可眼熟?”
“这……”他问得怪异,曹姿娘不由得微怔,反应过来之后,面上却露出些迟疑神色。
陆缥明白她为何为难,当即说:“你放心,薛大姑娘是本官好友,我无意为难她和薛家。林掌柜之妻惹上的官司,官府日后会细细调查;目前看来,也和薛家无关。我有此疑问,只是为了追溯疫病来源——这关系着碧霄府所有人的安全,是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望你坦然相告。”
他位高权重,却对她这个手上犹带荤腥的庖厨娘子如此客气。曹姿娘想起丈夫接待陆缥后对他的赞不绝口,对眼前人不禁添了几分信重,踟蹰着开了口:“林掌柜去世时,我站得不远,瞧起来……他和宋大郎都是面色青蓝,口角有白沫……有八九分像。”
她的答案给那个可怕的猜想,又添上一枚肯定的砝码。
陆缥暗叹口气。送去南屿的首批物资已出发,他本可见缝插针地休息一下,可眼下情势逼人,只好作罢。
他站起身,利落地与曹姿娘告别,准备再找张扁鹊商量一下碧霄府城内的防疫措施。
可曹姿娘走出几步后,却在天井处驻足,频频回头,面带局促。
陆缥直觉她还有话要说,正好张扁鹊还没到,便亲自上前追问了两句。果然,曹姿娘思忖了一番,终于咬着牙,和盘托出:“我也不知这该不该说——只是方才大人提及了林掌柜,我才想起来——宋大郎带着父亲到银灯楼用膳的那一晚,林掌柜也在银灯楼吃酒。”
此言一出,陆缥不禁一凛。
林掌柜和宋大郎,一前一后,分别发病。如果银灯楼便是他们的交集,则当夜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概率染病;更有甚者,若不是林掌柜将疫病带到了银灯楼,而是他在银灯楼才染上疫病……那银灯楼,便将成为疫情蔓延至碧霄府的首站。素日里高朋满座的华堂,恐转眼变为阎王坐镇的鬼司。
到那时,银灯楼的东家薛大姑娘,该如何自处?
陆缥想起薛扫眉晨间苍白的面色,心下喟叹。他少不得再去打扰她了。
“林掌柜和宋大郎,具体是哪一天同时出现在银灯楼?”
“嗯……应是十月二十七日。宋大郎说那是他父亲生辰,我便也留心记下了。”
陆缥郑重道:“曹娘子,多谢你知晓利害,同我说了实话。眼下虽无切实的证据,但二位死者生病前都出现在银灯楼,确有可疑之处。为避免事态扩大,自今日起,银灯楼恐得歇业;此外,十月二十七日以来所有出入的宾客、在值的伙计、供应的食材,都需呈报上来,我们好做排查。
“这些事情,你可做得了主?如果为难,我去同你们大姑娘说。”
曹姿娘之前犹豫,是担心给银灯楼惹来麻烦,但她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一时隐瞒,也许会生出更大祸端,这才硬着头皮,吐露实情。而陆缥身为长官,不仅未对银灯楼求全责备,还如此放低姿态、体恤她的难处,已大大超出曹姿娘的预期。
她在感激中放下忐忑,捡起身为碧霄府最大食店二掌柜的沉着,行礼道:“多谢大人。我们东家素来深明大义,不会苛责我的。我这就回去闭门谢客,并让我丈夫到东家面前陈情。”
陆缥颔首,放曹姿娘离开。目送罢妇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陆御史踱步坐回原位,偷闲抿了一口茶水。
曹娘子想岔了。他说的是“为难”,指她本人因为银灯楼歇业、获利减损而觉得难以交代,并不是指被东家指摘——他当然知道,以薛扫眉的为人,断然不会为难曹娘子。
要说起来,这位曹娘子,倒与她身后的年轻东家一样,是个不只看重眼前利益的深明大义之人。
陆缥又想起赵掌柜和他说起的旧事——“可是你自己,也要把自己当人看才是啊”,薛大姑娘当年的一句话,竟已让从前仅因家人看轻便想结束自己的曹娘子,有勇气重新长出一副刚强坚韧的灵*肉。
广交善缘之人,应当有福报的罢?苍天有眼,该当让风雨停歇,使薛大姑娘的人生从此同她本人一般,熠熠生光;可若苍天无眼——
那他也不吝与她并肩,替她高举火炬,照透长夜。陆缥自然而然地想。
***
银灯楼歇业的消息于夜间传回薛宅,如一滴水溅入油锅,在厅堂中炸起风波。
“不可!”薛兼将赵掌柜抄来的底单摔到薛扫眉面前,厉声道,“姓陆的凭什么要求我们关店?只因为林掌柜和今日猝死的宋大郎,曾同时出现在银灯楼么?也太武断了些!当日林掌柜是在四楼雅间用餐,而宋大郎父子不过在大堂里吃了一碗面。不仅无人看到他们对谈,连所用食材都殊无相同之处,怎么能说是我们银灯楼的问题?可大姑娘你……”
他挟带着火星的目光重重落下来,薛扫眉却垂下眼睫,仿佛没看见。她面对薛兼时,除了讥讽嘲弄,便是这样的古井无波。死水无澜,已足够将他的满腔情绪湮灭。
薛兼一时无言,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阿橘和赵掌柜均面露尴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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