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这位杨所长大概还是很年轻的，脸看着还没那么的凶，眉间的川字也没有现在那么显，不用轻皱也能直接显现。

在他笑起来的时候，是个看着就很和蔼可亲的人，就像杨万在后世常见的，在街边很爱跟人唠嗑、下象棋的老人？

对，当时看着就比较像刚退休的老人，现在看来，大概是长的比较着急？？

常在码头自己玩自己的杨万，在遇见他多次以后才发现，人的脸，还是还有欺骗性的。

在他巡逻的路上，不管是谁送鱼来，他都只是笑眯眯的接过，很少有拒绝的时候。

遇上有些大概是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摊主，也会笑眯眯的跟人家勾肩搭背，问问最近出海的情况，又或者问问最近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他可以适量的减租，他也不求什么，只是想让他们能好好的打鱼。

对于有些真的穷的人家，就是那种，家里只剩一条，只能上一个人摇船出海的，船破烂到长青苔的人家。

他可就没那么好的脸色了，通常都会板着张脸向前，指着他们身后有些发黑的渔船，说他们这也不合规，那也不规范。怎么都要整改，这时，机灵的人家都会贡献一些鱼货，说是辛苦他的指导。

但他手上就有，是前头渔民孝敬给他，看样子就知道不便宜，还不少，估计让他全家一起吃，明天都还有剩余，又怎么会要这些小户人家临时提供上来的，不值钱的鱼呢？

所以，他当然是义正辞严的拒绝了。只说叫他们下回注意，好好的改，不然上头有人来检查，而他们又刚好因为这些问题被抓的话，他可不会给什么乡里乡亲的面子，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到最后船都给收了，也不是他能帮问回来的！

被他一通连环炮，压迫下来的人，当然只能陪着笑，点头哈腰的连声说好。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回一定改。

杨万知道，他们一天的收获，也仅仅够果腹而已，哪里有什么下次一定改？下次再见到还是这样，但这位所长也许是真会收缴了他们家的渔船！

不说什么，他们家还有两条空闲的渔船没人租呢，天天在码头上飘，他每次来都要上前看看，让手底下的人给它们做清洁。

估计，等真的把那两条船给租出去以后。今天看似严厉的问责，才会变得不痛不痒的落在渔民身上。

毕竟，他家也没有空余的渔船给租了，把这些乡里乡亲的同乡人赶尽杀绝有什么用呢？他们家的渔船又不值钱，真收上来了，只会占治安所的位置。

想通这点，杨万恍然大悟，租船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他只想来显一显官威罢了。

不然，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坐上这个位置，成为治安所唯一的所长，收在所里不出来抖一抖，大概就跟锦衣夜行一样，心里头怎么都不得劲。

此时，杨万透过薄薄的烟雾看见后面的老脸，黑又皱，满脸沉思，想是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有一角碧蓝又飘云的天空，这能看得出什么花来？

杨万只觉得心里有点腻味，但也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有他在，那三个吵吵闹闹的家长被旁边再老一点的老警察训后，才带着些许害怕，抬眼偷偷的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老实的闭嘴了。

可能这个矮小的妇人真是坐不住，看她害怕的坐在椅子上，偶尔好像很想要犯困的模样，就又起身开骂了！

后面，连带着已经心疼完自家孩子的父母，也开始加入进来！

一时间，安静不到两分钟的警局像蜜蜂来袭，从嗡嗡嗡的小嘈杂，到混在一起，已听不出原意的大杂烩。一把把高起来的女声相互掩盖，生怕自己的低了，对面肯理他们的小哥就听不见了。

不一会儿，启长青他爸和安程全的外公外婆也来了。一进门，启长青他爸就直奔杨所长所在的工位。热情的伸出双手，握住他没抽烟的手。

“哎呀，小弟，怎么回事呢？居然还把长青给扣住了。”

被他叫做小弟的杨所长终于肯挪开视线了，“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小孩子斗殴，然后被上头来的检查安全的人抓个正着，说什么多人当街械斗要我给个交代！”

在场听明白的人心下一惊，抬头张望四周，好像还真是，在场被扣住的小孩都是当事人，数数也有十来个了！

他们还说呢，怎么小孩子胡闹的事情，居然还要搞到叫大人，甚至被扣警局的地步。

原来是被外头当更大的官的人抓个正着，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先掰个合理的解释上台面，不然，还很有可能会连累自家人连官都没得做，那就更不好看了。

杨万听闻也是心下一惊，但更吃惊的还是启长青他爸和这位杨所长的关系，她没听错吧？启长青他爸居然喊这位杨所小弟？他两都不同姓吧？

好在，她爸从进来到找位置坐下以后，都没对她撒过手，一直的把她抱在怀内，当下直接就附在杨爸耳边问。

杨爸对于她这些日子的问东问西习惯良好，并不奇怪。伏下身来，在自己的三个儿女身边说道：“你们的启叔叔是入赘的，因为你们杨婶子在前面已经生有一个姓杨的男娃子，所以启长青得以跟你们启叔叔姓，而他的妻子也就是启长青的母亲，就是杨所长的姐姐，

那些年，家家都过的不宽裕，但是你们的杨婶子还是咬牙从牙缝里省下一笔钱，和家里小妹努力，送了杨叔叔去读书，杨叔叔也争气，高中毕业就被分配回来了，也才有了他今天的位置！”

三人心下俱是一惊，早熟的杨万和杨家大哥，脑子已经转过来了，杨婶子和她小妹，那些年怎么过的？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就靠着双手，居然就把家里的男丁送去读了高中？正宗的长姐如母啊！

但她们的付出也没白费不是？从他姐可以不嫁，还能找人入赘就可看出，后面这位杨所有出息了也没忘这份大恩。

不像有些“读书人”，拿着家里的血汗钱去挥霍，扭头还要看不起自家人，鄙夷他们是泥腿子，还想着，如果不是要向他们拿钱，Ta是不会理这些乡下人之类的！败类想法。非常典型的寒门“贵子”,放出社会，直接能被教做人。

扯远了，也就说，今天这事，如果没有碰巧被上头的检查团现场抓到的话，看在杨所对他姐敬重的份上，也许就是他们自家的事，就能被定性为小孩子玩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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