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与鹰》
青崖欲坠,山林相叠。
正值夤夜,一驾马车在山路中徐徐前行。道路上散落的月光被两道车辙轻易划散,旋即又如水一般无声弥合。
车夫拉着缰绳,在这无边无际的寂静之中,百无聊赖地打起了瞌睡。就在他即将合目的瞬间,尖利的哨声响起,三道古怪流火忽然自远处高山上一飞而起,冲破夜空,旋即在最高处爆裂开来,瞬时映亮车夫惊惧的眼眸。
“侯爷!”
他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从侧面贯穿了喉头。
那来势汹汹取了车夫性命的,是一支足有半寸粗细的箭矢。在巨大作用力的穿透下,车夫从马车上侧身栽了下去。他原本驾驭的马匹被流火所惊,此刻又少了缰绳束缚,顿时撒蹄狂奔起来。
古怪的是,那被马匹拖拽着的车厢,却并未传出一点人声。
黑云渐漫,树影狂摆。十数个身着黑衣的大汉埋伏在马车的必经之路上,听着蹄声,算好远近,在稀疏月光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为首那人迅捷地抽出腰刀,弹指一响,身后几位纷纷亮刀。
风愈疾,马车车厢的门帘被吹得翻飞。
为首的黑衣人待马车驰至眼前,便提气纵身跃上车辕,大刀一竖,向车厢中狠狠砍去。
“叮!”
一柄白色雪花纹铁折扇旁逸斜出,生生接住了黑衣人这用尽全力的一刀。兵器相触,火星乱迸,隐约映出车中端坐着的年轻男子俊美无俦的面庞。
他只似笑非笑地一扬眉,扇骨轻转,抵带着刀面稳稳划过,竟一下子斩断了黑衣人的手腕,迫得黑衣人痛呼一声,直接坠下了车去。
他身后,十岁出头的青衣小童探出脑袋:“侯爷,这一回又是谁要杀我们?”
自未央京一路南下,这至少已经是他们第三次遇险了。
“管他是谁,先宰了再说。”男子轻声嗤笑,趁着马车窗帘被窗外另一黑衣人引器刺入之时,借力将折扇“啪”地往外一洒,干脆地斫下那人的一条臂膀。
残肢滚落到小童脚下,他一脚踩住,大眼睛滴流乱转,伴随男子的动作,口中数着被击退的敌人数量:“三、四、五、六……”待数到“十”,小童不耐烦起来,打着哈欠问,“侯爷,到底还有几个坏人呀?”
男子手上不停,气息却丝毫未乱:“你且先让马停下。”
“哦。”
小童撅起嘴唇,吹出一记清脆口哨,竟使得奔跑中的马匹缓缓停下了脚步。
最后一名黑衣人一直扒在车厢顶部等待机会,此刻待马车稍歇,正欲发狠掀了车厢顶盖翻身入内,忽然听见那男子扬声笑道:“就剩上面这一个了。”
那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然股上一凉,已有冰冷的利器刺穿了他的血脉。旋即他便和车厢顶盖一同,被一股极强的力道震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
背脊和脏腑似乎都已碎裂,身上的热度叫嚣着从伤口涌出,黑衣人的视野已届模糊,纵然勉力支起脖颈,也只能隐约看到一道颀长的黑影立于车厢顶部边缘,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此刻夜风猎猎,吹去积云,露出银白月色。那男子背风而立,衣袂鼓鼓而飞,不发一言,如谪仙,更似鬼魅。
黑衣人惨然一笑,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看……刀……”
他手中的那把刀尚未来得及沾染鲜血,映着月光,与黑衣人的脸色一样,净是雪白。刀身被举到半空,终于因他力道不支,颓然落下。
黑衣人自知无望,用最后的力气咬破藏于舌下的毒丸,胸口急促起伏数次后,终归平静。
至此,所有不速之客的气息均已在山野中消散。
男子轻叹一声。他本想留个活口,因此手下留了情,并未伤到众刺客的致命处。可来人俱是死士,自行服了毒,倒连累他做了回便宜阎王。
小童循声伸长脖颈向上望去。他所在的位置,望不到自家侯爷飘逸的身姿,只能看见那盖布缺失的车厢顶部框出的一小片灿烂星海,似在向他眨眼。
美则美矣,可是……小童环顾四周,只见马车四壁俱已破烂不堪,摇摇欲坠,连忙道:“您快下来,这马车快要散架啦!”
男子置若罔闻,径直望向远方的山崖。
黑衣人守在马车前方,而开启这场变故的流火和箭矢却是从侧面高处射下。显然,在他目之所至处,密林掩盖下,此刻还应有另一支人马。
古怪的是,他二人已全然暴露在这旷野之中,对方却按兵不动,并无进一步动作。
比起前两次声势浩大的刺杀,这回对方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恫吓与试探。
小童正待聒噪,忽然感觉后领一紧,已被自家侯爷拎小鸡似的从车厢中悬空提出。还未来得及充分感受腾云驾雾的感觉,他的双脚已稳稳落在了地上。
“簪缨,”男子拍拍小童的脑袋,“去把车卸了,我们骑马进城。”
马蹄扬起的方向,正是八十里外的碧霄府。
在距离月亮更近的远处山崖之上,一群黑衣面具人静默无声地垂手矗立,仿佛一小片黑鸦鸦的树影。人群之首正用一道森冷目光,远送两人一马渐渐远去。
一架神臂弩垂放在他脚边,他冰冷的手指还未来得及从弩弦上移开。
***
燕国雄踞轩辕陆之南,由包括碧南道在内的十三道组成。自西北神牧川起源、名曰“碧水”的大江,在燕国东流灌入蓬莱海,为燕国滋养出了富庶的江南地区;其中,最为繁华的便是这占据碧水入海口的碧南道。
碧南道首府因位于碧水与其支流霄江交汇之地而得名曰碧霄府,占据交通之利,便更是个举袖如云、接袂成帷的去处,尤以商业发达而驰名宇内。
近两日来,一个名字频繁出现在碧霄府绅商口中。比如此刻——
“我可听说,这陆缥是皇后外甥,刚过弱冠之年,就在西北升了从二品的神牧道都指挥同知,还被超品御封为正二品的‘定远侯’,年禄足有一千石呢!二十岁的侯爵啊,我大燕立国近六十年,从未有过!但他四年前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被撸掉了官职——据说,是临阵拒战,弄得官家无法收场,只好将亲生的公主送到白狄和亲——就这样,官家都没舍得除他爵位!这不,此番又起用了他,御封为监察御史,派到咱们这儿来啦。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但也是代天子巡狩,权力大着呢!到时候,朱藩司、陈知府,还有本道的大小官员,都得看他眼色行事!”
老叟说得唾沫横飞,末了瞥了下对面人的神色,压低声音,“我可还听说,这陆御史好生厉害,前日在赴任途中,喏,就在城外山林里,亲手杀了十几个刺客,一个活口没留!他到衙门上去的时候,衣服都没换,一身都是血……”
“咳咳!”婢女阿橘重重地清了清嗓,不悦地瞪了对面的老叟一眼。
周老爷不觉言语不妥,还继续絮絮叨叨道:“咱们这里清平惯了,哪里见过这等人才,现在都私下里喊他‘陆阎王’呢!咱们相熟的蔡御史告老还乡,这陆阎王要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伯父担心,咱们碧霄府的天恐怕要变上一变喽。眉儿,你有何高见?”
端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唇边闪过一丝讥诮,只一瞬又恢复了巧笑吟吟的模样,好在周老爷垂眉耷眼,并未看见。
“周世伯言重了。扫眉一介女儿家,能有什么主意呢?”那少女素面朝天,只有唇上施了点唇脂,越发衬得肤白如纸。话音刚落,她竟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鬓边两朵精致的白色绢花摇摇欲坠,不胜可怜。
周老爷见她咳得泪盈于睫,今天恐怕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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