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给甲方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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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苇一瘫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慢慢地重复着吞咽动作。
他依旧觉得很不舒服,把头枕高一点,才稍微缓解了胸闷,仍不得不靠口鼻一块儿呼吸。
呕吐对于他而言堪称剧烈运动,再加上那些已经进入血液循环的酒精,智能手表又开始不断地心率报警。
通常这种时候他都又怕声音又怕光,总把自己窝在不开灯的卧室里自闭。
但可能因为这间屋子的灯都是他当年自己挑的,颜色昏暗柔和。张渊不爱说话,动作干脆手脚又轻,唯一均匀的水声反倒让屋内越发安静。
潺潺的白噪音里,他忽然想起自己多年前的一部片子。
那是他学生时代非常粗糙的作品,纯是抱着瞎玩的心态,也无意花费太多。演职人员都是从学校里拉来的同学,除了摄影,几乎所有的后期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钱也是他自己管。
三十分钟的家庭戏,所有的镜头都是在一间租来的小屋里拍的。
演员都青涩,半大的未出道的表演系学生,演爹妈的同演孩子的一样大。角色不吵架、不扇巴掌、不撕心裂肺的哭喊,平平淡淡的三十分钟,浸在略显寡淡的演技里,连他自己也承认无趣。
只有他当时班上一位经常打趣他是“有钱人家小少爷”的同学,看过片子之后忽然说:“像你这种人也会有家庭创伤啊?”
季苇一忘了当时怎么回答,只睁开眼盯着暖色的顶灯发呆。忽然想到他好像对家庭也不存在什么其他形式的幻想,如果不是季津说要结婚,他还真没打算要搬出去住。
最开始那两年也是抗议过的,只是那会儿身体的确虚弱,后来竟也习惯了,温水煮青蛙。
再柔和灯光也毕竟灯光,他不眨眼睛,很快就灼得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然后有干燥的指腹擦过他的脸颊,季苇一猛然惊醒过来,看到张渊一脸严肃地蹲在沙发边上:“很疼?”
……那倒也不是。
季苇一赶紧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他这纯粹是发呆被灯烤的,然而觉得告诉张渊自己忘了眨眼也很丢大人的面子,总之勉勉强强靠坐起来:“好点了。”
张渊点点头,依旧用那副非常严肃的表情说:“做好了。”
季苇一试图站起来,脑袋离开平面,又觉得天旋地转。
张渊把他按回沙发上,塞两个抱枕垫高,转身回厨房端了碗粥出来。
季苇一眨眨眼:嚯。
生滚鱼片粥。
张渊拿汤勺搅合着,袅袅热气升腾,他模糊在水汽之后的脸上全是化不开的凝重,端着碗过来要递不递的样子:“可能,难吃。”
他实在很为难,自己本来就不会做饭——也不能说是完全不会,至少他每一顿都能把饭做熟,米饭不夹生,肉菜吃了也不会中毒,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的厨艺。
但是给季苇一似乎就不行,毕竟季苇一说他觉得饭都难吃,而他做得饭本来也不好吃。
但是不吃饭人就会肚子痛,甚至会饿死。
他搜肠刮肚,终于想出来一个相对比较擅长的,其实也就是能做熟粥里不至于有鱼鳞的水平,但这道菜是冯帆教的。
他觉得冯帆既然能把季苇一喂饱,他爱做的菜季苇一说不定是会吃的。
季苇一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大人的良知再度复苏,抱着只要不生理性反胃,好不好吃都得喝两口的心态去接那碗。
张渊不松手:“太抖了,拿不住。”
他说的是季苇一的手,边说边把碗往前送送。
季苇一也发觉手指实在很抖,顺从地接过勺子来舀了一口。
然后舀了第二勺。
张渊起先十分担心他要吐,看对方就这么一口一口吃起来了,才问:“好吃?”
季苇一朝他笑:“你自己没尝尝?”
其实也谈不上多么好吃,但米很柔软鱼也不腥,放了胡椒粉,热腾腾地落进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
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不想吐就算实属不易了。
张渊闻言,捧起碗埋头喝了一口,犹豫片刻:“没有冯叔做的好喝。”
提起冯帆,季苇一又想要叹气,但这次忍住了:“鱼不行,不是技术的问题。”
张渊便说:“冬天就有鱼了。”
季苇一心道这话之前好像就听过,但那鱼离了桦城几乎就吃不到,他又不可能真的为了一口鱼跑回桦城去。
他这人对食物的兴趣实在也没有很大。
边想边拿勺子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吃到一半忽然愣住。
他跟张渊吃的是不是一碗来着?
张渊一见他顿在那里,马上紧张起来,拽过垃圾桶递到他眼前:“想吐?”
“没。”季苇一把那口粥生生咽下去,“吃饱了。”
他确实也不能吃太多,否则很容易觉得胀,顶着心口难受。
张渊捧着碗又往前递一递,似乎是有些劝他的意思:“不吃了?难吃?”
季苇一摆摆手:“吃不下了,不是难吃。”
下一秒钟,就看到张渊一仰头,把残存在碗里的粥直接倒进了自己嘴里。
“你——”季苇一愣住的一瞬间,张渊已经吃完了,抬起脸来看着他。
季苇一成功捕捉到他鼓着腮帮子瞪着一双黑眼睛的画面,脑海里莫名闪过“亲尝汤药”四个大字。
“你别呛着。”他说,然后忽然想,这个典故是不是二十四孝里头的来着?
这种事就不能琢磨,一琢磨,他就感觉此时此刻的他和张渊,非常的……父慈子孝。
直接把便宜占到冯帆头上去了。
季苇一就笑,一笑气就有点不够喘,抚着胸口呼哧呼哧半天,沉默了一段时间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季津。
季苇一接起来,身上没那么难受了,他终于有耐心说话:“嗯,哥。”
季津可能没想到他这遭语气又这么平静,愣了愣才接话:“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季苇一看一眼已经去厨房刷碗的张渊:“在家里。”
“什么在家里,你到底在谁家里?”
“我自己家里,”季苇一说罢叹了口气,还是跟他解释了:“我和张渊在一起。”
季津之前听说过季苇一要让张渊搬到郊区的房子里来,一想那还真是他自己的房产,顿时没话可反驳:“你待着吧,我就过来接你。”
“回去干嘛呢?”季苇一说:“爸妈生气,你也生气,我也生气,生气就睡不好,睡不好心脏难受。”
心脏难受这四个字在他这儿简直就是免罪金牌,季津果然犹豫了:“你在那儿没人照顾——”
“张渊在。”
张渊这时已经洗了碗回来,似乎听到季苇一喊他的名字,不声不响地坐过来。
他对自己名字的发音要格外敏感些。
季苇一继续打电话:“我就待几天,大家都冷静一下再说。”
电话那头的季津陷入沉默,季苇一和他讲这几句,又觉得胃里隐隐开始不适,怕把刚喝下去的粥又吐出来,最后撂下一句“别来找我,不想吵架”就要挂断电话。
季津妥协了:“我明天叫人把你平时吃的药给你送过去。”
“衣服也要,还有我卧室书架上从上往下数第三排左起有一本紫色封皮的书,直接送到公司去吧。”季苇一得寸进尺,在季津的“你就这么不想回家?”的嘟囔里挂断了电话。
回头看着张渊:“离家出走了,收留我一下。”
张渊说:“这是你的房子。”
这个回答让季苇一心情大好:“嗯,是我家。”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身体往下滑,在沙发上挪动。
张渊走过来,看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双脚,皮肤苍白,青色微微鼓起,就拿被子把他的脚裹住。
季苇一这时还没觉出有什么,一旦接受了父慈子孝这个设定,好像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享受张渊的照顾。
娃是妈妈的小棉袄,张渊当棉袄可能硬了点,当铁布衫倒也很不错。
不对,他拿谁比妈妈呢?
正在这样想着,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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