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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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竹的第四世】
巨大的大门从两边被拉开,一群穿着一样衣服的人涌入其中,刘竹就是其中之一。
举着证件验明正身才能再继续往里走,验明正身是最重要的,只有上下班都打了卡才能领到工资。
人群渐渐分散开,通过一道道门到了储物间里换上工鞋,穿上防尘衣再戴好帽子,通讯器要放到收纳柜里。
然后就是站到流水线前,除了上厕所和吃饭时能短暂离开,其它时间一直站在那里,在强烈的灯光下聚精会神盯着流水线,抬手放手,拿起放下,从脖子到腿凝固在脚下的这一块地方上。
这样的工作刘竹已经做了好几年,已经不会像刚进厂时那样时不时突然觉得怒气冲天,不管线长又在边上放什么屁,刘竹都能当作没听到,手上动作一点不停顿。
此刻边上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年轻正在向线长请假,他说自己身上疼得厉害,怀疑自己已经被魔气感染了。
线长浑然不惧,骂道:“今天你说魔气侵袭,明天他说,谁来干活!我管你有没有被魔气侵袭,没死就接着干,干不完活看老子不抽你!”
流水线上静静的,只有法器运行的嗡鸣声,刘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开始回忆这两天有没有和这个小年轻凑到一起。
然而就这么大点地方,就这么些人,说不定在哪里就碰上过。
这几天厂里有不少人都说身上疼得厉害,恐怕是被魔气侵袭了,可是法器一天都不停,只要能起来的都在继续干。
那些疼得只能在床上哼哼的越来越多,也没有人管,就凭他们自生自灭。
刘竹心里忐忑极了,通讯空间里那些厉害的医师和长老们每天都在说魔气有多厉害,有多少宗门放弃抵抗之后修真者一下死了一堆。
刘竹还记得过年回家村里挂起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标语:不当回事就是自寻短见、瞒报的都是宗门叛徒。
可是厂里的长老是金丹期大能,手眼通天,刘竹现在也没在任何地方看到这里的消息,通讯空间里有关这里的消息很快都被清除了。
终于下班了,半天战战兢兢的刘竹逃也似的验明身份后跑回了宿舍,平时充斥着脚酸烟臭和方便面味的宿舍此时简直像避风港一样。
没想到宿舍里一个老哥也躺在床上直呼哎呦,吓得刘竹赶紧又跑到了走廊上,可是到处都是强忍疼痛的闷哼声,不住地往刘竹耳朵里钻。
刘竹站在冷风里,不知道该往哪走,好像到处都是魔气侵袭者,刘竹一点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刘竹还年轻、还不想死啊!
这时候,隔壁宿舍里平时和刘竹关系不错的人走到刘竹边上,压低声音说:“竹子啊,现在厂里遍地是魔气侵袭者,都好几天了,别说丹药和医师,长老们现在答复都不给一个,看来是不想管咱们死活了。”
刘竹跳着脚说:“咱怎么办啊,以通讯空间里别人说的魔气速度,要不了多久咱们这儿就得全军覆没,我还不想死啊!”
那个人说:“我们联系了几个老乡,决定自找活路,现在根本搭不了车,只能靠这个!”那个人拍拍大腿。
刘竹赶紧问:“什么时候走,带我一个!”
那人说:“一刻也等不了了,今晚就启程,多耽误一阵就有可能被魔气染上。工钱我们也不要了,再怎么也没有命重要。”
刘竹听着四面八方的呻吟声,狠下心点点头。
打包行李的时候刘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东西往包袱里塞,旁边床上的老哥还在哼哼,声音越来越微弱。如今已经快冬天了,宿舍里满人的时候还有点热气,现在冷得和地窖一样,说不定他真的熬不过去了。
一个宿舍住了这些天,刘竹心里也不忍,想了又想,狠狠心把自己买的面包扔了两块到他床上,免得他还没被魔气弄死、被冻死,倒先饿死了。
这天晚上,冷风飕飕的,天黑得让人胆寒。工厂无人看守的围墙底下聚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从一看就还在长个子的半大孩子到腿脚有旧疾走路都不利索的大姨。
大家踩着围墙一点点往上爬,也不知道旁人会不会已经被魔气感染了,所以只有熟人之间会互相搭把手,在底下托一下,让身手不好的先跨到墙上,然后勉强滑下来。
刘竹背着包袱走出去很远,直到几乎已经看不到工厂模糊的影子,才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得救了。
后面还源源不断有人翻出来,大家都驼着行囊,背朝天、脸向地,靠着两条腿给自己找生路。
在厂里呆久了,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在一小块地方,人就渐渐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走到外头被冷风一吹,才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
刘竹也不去看时间,甩开两条腿就走,走到脚底板疼得麻木,走到日升又日落,累了就一屁股坐在野地里歇一会儿,喝口水,起来拍拍屁股继续走。
大晚上走在这种路上,边上是快得几乎飞起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卷起呼呼的风,缠在刘竹身上。
刘竹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路上都是这样的人,人实在是太多了,连路过坟地都不觉得犯怵。
刘竹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是在走着睡觉,鞋底都薄了一层,从脚丫子到后背都是酸疼的。可是家还那么远,说什么都不能停下,不然说不定就会无声无息被野地吞噬,永远倒在寒风里。
大家都知道自己这样接触过魔气感染者的人招人膈应,所以刻意避开村庄城镇,专挑冬天没人的庄稼地走。刘竹又渴又饿,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不禁在心里后悔起分了那老哥几块面包,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
有人惊喜地指着前头喊:“快看,是吃的!”
大家走上前去,才发现野地里摆着食物和水,边上写着:“孩子们,知道你们不容易,吃点东西再走吧,祝你们都能安全到家。”字虽然不好看,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原来这世界上有人知道我们。刘竹忍着眼眶里的热,只拿了一份食物和水,挑了个离人远的地方狼吞虎咽,直着脖子往下咽,一边吃一边抽鼻子。
填饱了肚子,这天晚上,刘竹充满了干劲,发誓要走它个几十里地,走起来身上才不会冷。
天空是漆黑的,星星却会在头顶放着光。我们总能看到闪烁的星星,星星却看不到流泪的人,泪水比星光还要闪耀,却比什么都要廉价。
【刘竹的第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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