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笼》
陈琮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要打听李二钻呢?”
肖芥子心思都在戒指上,有点心不在焉,陈琮连问了两次她才回过神来:“刚好撞见了呗,还是自杀现场。”
陈琮倒吸凉气:“那你没做点什么?”
正常人心理,遇到这种状况,都是得做点什么,哪怕大喊一声“不要啊”,也比漠然无视强。
肖芥子抬起头,眯着眼睛在漫天的浓云缝里找月亮:“做了啊,反正在我眼跟前,他是死不了,但那之后嘛,就很难说了。”
陈琮的关注点很实在:“又自杀……他那钻石可怎么办啊。”
肖芥子简直是要笑出声:“这钻石是需要喂奶还是喂饭?这么操心,你去办个领养呗。”
陈琮解释:“不是,根据我的经验,他真自杀了,这么贵重的身后物,肯定会引起一番争抢的。”
争抢个毛线,肖芥子嗤笑:“你仔细看过那枚钻戒没有?我看了,肉眼见瑕,是颗P级品,P级!”
陈琮噎了好几秒:“P级啊……”
他当然没机会捧着李二钻的手仔细看,远远扫了一眼,只看清大小和火彩。
P级,根据国检的定级标准,业内都不建议作为宝石用钻。
他沉吟几秒:“不对啊,‘人石会’的人,不说巨富吧,至少也是小中产,李二钻给我包了六千多的入会红包呢,他想买质量更好的钻石,那还不是小意思?把一颗P级钻当宝,那这颗钻肯定不一般。”
这话在理,肖芥子垂在兜里的手又把那枚钻戒摩挲了一回。
李二钻的信息就这么点,再怎么碾磨分析,也讨论不出花来,陈琮犹豫了一下,委婉打听:“你拿到煤精占卜镜,看到怀的胎了吗?”
肖芥子还在想李二钻的事,随口应了句:“看到了。”
“那是什么啊?”
肖芥子说:“蜘……”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她并不想跟陈琮说,她生了个蜘蛛。
“……芝麻。”
要不是沙发实在太舒服太稳,陈琮真能震惊到从上头滚下来:“芝麻?你生出一棵芝麻?”
肖芥子理直气壮,自己都差点相信了:“嗯啊。”
陈琮一点都没怀疑,还分析上了,分析得格外困
惑:“那为什么人家是动物系的你是植物系?芝麻那你以后晚上睡着了在石头里……种芝麻?万一遇到掠食者掠食者去你地里……收芝麻?”
肖芥子没忍住哈哈大笑。
太好笑了她笑到肚子疼摁着肚子笑了会眼角泪花都出来了。
她一直笑听到陈琮在那头愤愤。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正经问你事呢。”
“不想说算了还生芝麻你胡诌至少也诌个动物。回头我帮你打探消息问‘人石会’有没有生出小麦大豆的植物系人家是不是要说我二百五。”
她笑完了倚着台沿站定仰头看天。
月亮真从浓云间露出点身形了一枚弯弯的小月牙又孤独又冷清但带着笑很像她——肖小月这名字挺好的肖芥子肖小月都比妈妈起的那个“肖结夏”更得她心。
所以名字为什么是父母定而不是自己定呢?人在成年后都应该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以自己的姿态和喜好正式步入这个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已经来到的世界。
她说:“开个玩笑嘛做人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我其实吧生了个……仙鹤。”
顿了几秒
“仙鹤啊太仙了这算‘奇胎’吧怪不得怀了两年多。我就说你是有点不一样的仙鹤真好延年益寿好兆头。”
肖芥子听着这不属于自己的溢美之辞不知怎么的与有荣焉。
她一只脚的脚尖悄悄垫起揣在兜里的手还不自觉捏了个兰花指——仙鹤是这样起飞的吧?反正美美仙仙的。
看人对动物还是有着先入为主的既定印象的。
陈琮要是知道她生出个蜘蛛是怎么也不会说出“蜘蛛啊太仙了吧”这种话的。
她有点心虚岔开话题:“你那边怎么样那个想对付你的人排查出来了吗?”
一提到这个陈琮就蔫了。
任谁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要命的都乐观不起来。
那天入会会员来了六十多号未参会的他根据性别、年龄筛了一下筛出三四个疑似的。
而且现放着身边就有一个。
019号何欢昵称“阿欢”小
字辈的,就叫他“欢伯”。
他的名字应该取自《庄子》,“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特征是好酒,无酒不欢。
说来也巧,19号谐音“要酒”,“欢伯”在古代是酒的别称,汉朝时就有人写过“酒为欢伯,除忧来乐”。
据梁婵说,欢伯好酒,不是酗酒,和闭目养神君一样,是提升神识的一种方式。很多人喝酒喝到半醉、醺醺然时,会别具爆发力和创造力,譬如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如果李白写诗时,喝的不是酒而是绿豆汤,还真不一定写得出那些肆意凛冽、酣畅淋漓的诗篇。
陈琮说:“各方面的线索都指向他,性别、年龄、体型,都一致。我入会那天,他没来,说是提前离开阿喀察、来我家这儿踩点选址了,等我见到他,已经是两三天后,就算他的眼睛曾被毛巾抽肿过,也早消了。不过也不一定是他,因为他是个秃头,但袭击我那人有头发。”
肖芥子撇嘴:“有头发可不能帮他撇除嫌疑,有头发,可以戴假发啊。”
她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人要干坏事,又想隐藏自己,当然会在外型上下功夫。我假装是金媛媛的时候,不也在腰上绑了包、改变体型吗?瘦子装胖子是容易的,胖子装瘦子,临时可撇不掉身上的肉。”
“他的体型、身高都造不了假,再顶个光头,那不是太明显了吗?所以只能在头上下功夫,有头发这一点,撇不了嫌疑,反而让他更有嫌疑了。而且这个人,在我红姑的报复名单上,说明这俩认识,有过往。你得防着他点,可不能出事。”
陈琮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要出事,至少也得等我发展出第二个内线。”
刚涌来的暖流嘎嘣一声,结了冰。
陈琮黑着脸说:“挂了吧,有跟你说话这功夫,我还不如去干活。”
***
肖芥子还想说什么,电话里已经只剩忙音了。
还真是说挂就挂,干脆利落,跟滚走一样,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她对着手机哼了一声,哼完噗嗤笑了,觉得陈琮这人怪好玩的。
自己说话,有时候是简单粗暴了点,但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跟的是姜红烛呢?所谓近墨者黑,姜红烛动不动就骂她“你怎么不死在外头
,两相比较,她已经相当温柔似水了,开闸放的那种水。
……
回到房里,姜红烛已经睡了。
桶里的泥都捞出来了,拍捏成苹果型,先用塑料膜包好,再包一层红布,顶上扎起的地方拿黑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权当作苹果的果梗,布身上,是姜红烛特有且蹩脚的针线活,歪歪扭扭,绣了“四季平安几个字。
被陈琮提醒之后,她才发现,国人是真的很爱讲吉祥话,“避谶
比如这只代表了联石的苹果,再比如,今晚住的这个小旅馆叫“喜临门,但凡它叫“祸临头,她估计大老远就掉转车头、不住了。
还有……
肖芥子拎起自己的一只靴子看。
靴跟上,侧面,有指甲大小的一方印,线条古朴,是画像石风格的“灵蛇缠龟。
这图样,小时侯就跟着她了,鞋跟上印,鞋垫上画,连衣服领口袖口都有绣,她不理解,问过母亲肖灿竹,母亲给过两种解释。
一是,大师算过,蛇和龟这两种灵兽,是保佑她的,她遇到了,准有好事。
二是,灵蛇缠龟,是古代四灵中的“玄武形象,代表了长寿。
所以,这个图象,也是静默的吉祥话。
这几天到处奔走,鞋跟上的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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