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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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文
石洞内漆黑一团,两人贴壁站立。
沈聿的声音明明压得极低,也似响在朝华耳畔。
他竭力让声音听上去平稳冷静:“容姑娘与楚兄,实在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楚六基础打得不错,但读书上确实少些天赋,又实在少了狠劲。读书考举,为任一方的那条上策,对他来说困难了些。
但还有下下策可以走。
“沈公子是在拒亲?”朝华打断了他。
“绝不是!”这三个字冲口而出,“我绝无此意,只是不知便罢,既然知道,就得告诉姑娘,免得……免得姑娘错失良缘。”
朝华沉默良久。
山石顶上时不时传来楚六和容六的声音,一个撒酒疯,另一个苦劝。
容六急得满头是汗:“楚六哥,咱们回席上罢?这儿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不如去看看小猴子翻跟头!”
楚六只是摇头,他拉着容六的袖子:“六弟,我心中实在难受……”
容六呲了呲牙,他这个年纪哪明白什么叫情根深种,拍着楚六的背安慰他:“六哥啊,这天下女子多的就是,何必就非认死理呢?”
他一根绳吊死在三姐姐门口也没用啊,楚家都不会给他那根绳儿。
山石洞内两道呼吸,一深一浅。
沈聿已然竭力克制,尽量冷静,但他的呼吸声却依旧越来越急促。
她不在梨花树下,不在芦芽丛中,她就在他身侧。
朝华终于开口:“沈公子误会了,我与楚六哥虽是一同长大的,但我对他并无儿女私情。我说的那番话,是希望他不要自困自苦。”
她愿意走的路,披荆斩棘也会去走。
“沈公子还有什么想问?还有什么要说?”
沈聿心口急跳,掌心滚烫,张口而出:“我是过继的嗣子。”若非身份变过,他怎么会登容家的门?
如果容寅真杀了他生父,岂不是自投罗网?
“京闱之后,我想为任三年再成亲。若是容姑娘肯点头,那省闱之后便向容世叔提亲,若是姑娘不愿,我也不敢耽误姑娘。”
三年,足够他追究凶手,扫除隐患,安宅立事,给她一个像样的家。
朝华看不见沈聿的神色,但
她能听见他越来越轻促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得出他在尽力克制想放缓气息,只是克制不住。
“四年。朝华轻声道。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议婚条件。可以许亲,但她还要多留在家里几年,到最晚出嫁的年纪再成婚。
“好。沈聿一口答应。
话音未落,云开月明,月光透进山石洞中,正照在两人中间。
沈聿抬眉望见她眼底绯色,只是一瞬,月色又被云层掩住了。
石洞外喧闹声响,容五找了过来,他看见弟弟和楚六在石舫内吓了一大跳:“你们怎么……那……
容六冲他挤眼:“哥!你赶紧来搭手,咱们把楚六哥送回去!
容五二话不说,一把架起了楚六,二人把楚六架下假山。走之前容五一双眼睛还在四处打转,蜡烛还在人也肯定在,他们俩藏在哪了?
外间再无声息,两人还是站着没动。
这石洞刚进来时一片阴凉,站得久了,越来越热。
朝华先开口:“沈公子,该回宴上去了。
“好。沈聿闻言转身出洞。
两人本该分两侧离开假山洞的,但朝华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沈聿的脚步声,她侧身而立,以为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沈聿站在月下,摊开手掌,掌中是枝复色海棠花。
……
沉璧等在另一道门上,她听见朝华的脚步声,打起火折点亮小风灯,引路回到宴上去。
朝华再次落座时,一折《大闹天宫》刚刚演完。
这戏就是演个热闹,容老夫人自年轻时就不爱听悲苦戏,她说:“妻离子散,苦守寒窑,不必看戏都见得多了。我以前还道这世上哪有痴男?只有怨女。
后来再想看痴男痴女,也用不着到外头点戏,在家就能见着,是以家里不许再演这类戏。
容老夫人看台上的小猴子们作出抓耳挠腮的模样讨赏钱,连连大笑,连说两遍“看赏,仆从们将一篓一篓的铜板直往台上抛洒。
小猴们有揭起衣摆接赏的,有的干脆用戏台上的旗幡接钱,还有的继续在台上连翻十几个跟头谢赏。
楚氏叹一声,吩咐冬青:“再多给两篓钱,跟班主说是专给小猴子们的,再让厨房给他们多加几个肉菜。
朝华悄然回席时台上满是“叮呤当啷”的撒钱声。
令舒的座位就排在朝华右侧她见到朝华回来可算是松了口气借着跟朝华说笑轻声问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台上在闹龙宫争金箍的时候她就提心吊胆的等孙悟空被关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时朝华还没回来!
不仅她没回来对面水廊上弟弟们的影子都瞧不见令舒还得跟大伯母说话免得大伯母起疑心。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找你去了!”连办法她都想好了就说朝华吃坏了肚子。
令舒一面说一面细看朝华的脸色看她神色肃穆也看不出来到底见没见着到底说没说成话。
令舒有些发急不会是两个傻瓜弟弟根本就没把事办好罢?
朝华一言不发自斟一大杯酒水举到唇边一口把酒饮尽。
令舒瞪圆了眼睛没成?
容五容六把楚六安置在厢房刚回宴上见沈聿比他们俩先回来
二人面面相觑不会是三姐姐那儿出了岔子两人根本没见着罢?
谁知沈聿起身:“容兄我在容家别苑叨扰许久还不曾拜会过老夫人今日恰逢观礼盛会还请容兄引我到堂内拜见。”
他这么说确实也挑不出错来既然是以晚辈子侄的身份借住过别苑那确实应该跟拜见祖母。
容五容六带着沈聿往点春堂中去。
点春堂内坐着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太太夫人们见到容家两个儿郎进来刚要夸奖就见后头还跟着一个。
淡青衣衫儒生巾冠衣袍虽素但身量颀长面目清俊。
容老夫人心中有数还是问道:“这个后生不曾见过是哪一家的小辈?站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
沈聿依言上前端正行礼再将自己是容寅同窗之子的身份说了又说如今在万松书院读书。
容老夫人将他从头看过心中点头暗哂这回小儿子的眼光倒是不错。
容五容六又说了些书院的先生是如何夸奖沈聿的。
老夫人高高兴兴赏了沈聿一套文房笔墨:“你在杭城又没别的亲眷往后要来家里走动走动。”
沈聿认真应下。
一直到他退出点春堂回到宴席上容老夫人都笑容满面。
楚氏在外头看得清清楚楚她看了眼朝华:“这是……”总不是两个人商量好的罢?哪有这样快的?
朝华抿唇她也没想到沈聿动作这样快依旧板着脸:“给祖母请安也是全了礼数。”
楚氏想了想还是立起身来去了点春堂凑到老夫人身边:“方才那个来请安的就是沈家公子娘觉着怎么样?”
老太太看了儿媳妇一眼:“不是你让小五小六把人带过来的?”
楚氏摇头:“不是我刚还想过来指给您瞧瞧想着要是您瞧得过再让小五小六把人带来。”要是瞧不上那也不必带来了。
老太太笑了是沈家儿郎自己想来。
她冲大儿媳妇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楚氏心里大定这意思就是可以看看不着急去京城了。
她回去席间打量了朝华好几眼心里虽然疑惑但怎么也想不到朝华会亲自去问婚事能不能商谈。
反而宽慰朝华道:“他这一去请安倒是巧了你祖母很满意就不知道他今科能不能中。”要是中了保不齐要外任为官。
朝华不能说出她和沈聿的四年之约依旧端坐正色:“祖母满意就好。”
楚氏反而拧起细眉方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现在瞧着脸色很不好的模样?
夜里散了宴朝华坐上马车回家令舒恨不得能跟朝华同去:“到底怎么样了?”眼见朝华突然成了只撬不开的蚌壳她都快急死了。
“下回告诉你。”
这种急事竟还下回分解?
令舒没了办法把朝华送走又去揪弟弟们的耳朵。
容五容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啊我去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见人两人说不定没见上。”
“那姓沈的也不肯说?”
容五问了:“沈兄才方上了石舫见到什么没有?”
沈聿答:“见着了。”
容五容六一阵激动谁知沈聿接着说道:“容兄说家中花园刻有全本《白蛇传》的图雕请我上石舫去看我看了石舫中刻的是同船共渡。”
容五容六再一次面面相觑。
姐弟三人凑在一块
学戏台上小猴子那样抓耳挠腮,令舒气得一人给了一扇柄:“废物!
她扭头转身走了,容五在后头说:“姐,到你那会儿咱们俩就有经验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楚六醉得东倒西歪,云林惠明两个想把他架上楚家的马车,楚六说什么也不肯:“不家去,我要回书院。
就在容家大门前,大房那么多人在,楚二夫人哄了儿子两句,气不打一处来:“叫他去!他难道这辈子不回家?
还不许家里的车送,最后蹭上了容家特意派给沈公子的车,反正是回书院的,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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