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六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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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新年,首都日日晴朗天。
街道上晃悠悠驶过产自匈牙利的红身公交车,数辆大二八(自行车)从其左右穿出,速度更快地走街过巷。
公交车内一位乘客左手抱着新买的炮竹,右手搭着车窗,无聊地四处张望。
坐在自行车横杠上戴着雷锋帽的孩子与公车上的成年人对上视线,调皮地抬手摇摆。成年人才想摆手回应,骑自行车的老父亲嫌孩子摆手遮挡视线,一把将孩子的手压了回去。
喇叭声响,公交车驶进另一条巷,大二八自行车也载着父女俩拐向另一侧的筒子楼区。
林父林母骑着自行车,速度极快地穿过街巷。终于抵达火车站时,草草锁上车便往出站口奔。
之前在火车站落空了1次,本以为女儿或许赶不及回来跟他们过除夕,不想忽然接到女儿的电话,说她已经到北京站了,需要来接一下。
听到女儿声音时,林母眼泪差点涌出来。
年三十,火车站上已经没太多人了。
远远便瞧见出站口一堆杂物前站着个笔挺的女孩子,穿着厚实的羊皮蒙古袍,脑袋上戴着个怪里怪气的三角形毛帽子,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待孩子与林母对上视线,还来不及开口,林母已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小梅!”
“妈。”林雪君被抱得紧紧的,迟疑几秒后,也伸手拥住母亲。
清新的香皂味道丝丝缕缕涌进鼻腔,身体记忆中的温暖和幸福笼罩周身,她双臂不由得收紧。
妈妈……
仰头越过母亲肩膀,她看见一位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母亲身后,朝她点头的动作很克制,眼神却暴露出其内心实际上并不平静。
林雪君回抱母亲的手伸长,林父终于上前一步,隔着手套握了握女儿的手。
收回手,林父再抑制不住喜悦,朝着女儿又是点头又是笑。
果然如小松所说,小梅长高了,也结实了,连看人的眼神都更加明媚无惧。在草原的磨砺下,她已长成一棵小松柏,通身都透着股不畏严寒与大风的爽朗和果敢。
终于,林父又迈前一步,展臂拢住妻子女儿,一起拥进怀抱。
几秒钟后,他拍拍妻女,最先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理性,脸上挂着少
见的轻快笑容,低声道:“走吧,先回家,有话回去再叙。”
说着就要兜着妻子女儿往回返。
林雪君却拉住林父,为难道:“爸,你俩都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啊?”
“对,你坐爸车后座。”单位倒是给他配了汽车,但他不爱开,又把车退回去了。
林雪君挠了挠眉毛,她倒是好说,往车上哪里一坐都能被带回去,可是——
“这些东西咋搬回去啊?”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身后一大堆箱子袋子兜子。
“?”林父林母目光转向林雪君身后那堆小山一样的东西,诧异地问:“这不是火车站的杂物吗?”
“都是生产队的社员们还有公社社长让我带回来给你们的。”林雪君手上还拎着胡其图阿爸给她爷爷的牛头呢,一路都没敢乱放——毕竟,万一别人坐下不小心坐坏牛头骨,或者被牛角扎到屁股就不太好了。
“都是你带的?”林母不敢置信地扫视那一大堆东西,再次确认。
生产队的社员们,给带了这么老些东西?好多人就算搬家也没有这么多家当吧。
“哎,小闺女,你爹妈过来接你了?”一位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戴着雷锋帽路过,见林雪君面前站了俩人,笑着问道。
“是的,大叔。”林雪君点头向父母介绍道:“这位大叔和其他几位大哥大爷一起帮我搬了好几趟,才搬出来的。”
“啊,谢谢。”林父忙过去与之握手。
“别客气别客气,你这闺女不得了啊。说是支边的乡亲们送的年礼,哎呦,这是救过全村人的命吧?哈哈哈——”大叔开朗地指了指林雪君身后那堆东西,看得哈哈直笑。
他们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备年货,也备不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啊。想着又笑道:
“你们家但凡小一点,都装不下这些。”
林父想说两句谦虚的话,结果没压住自己的得意劲儿,哈哈一笑,就把谦虚的话给忘了。
他做领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得意忘形。
最后没办法,林父只得托请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帮忙雇了个小卡车,好几个准备下班回家过年的大叔大哥过来一起帮忙,才将东西全运上车斗。
夫妻俩一商量,这也别回家了,直接去老头子家吧
,他那四合院空地多,能装。
于是,卡车载着年礼和小梅,夫妻俩照旧骑着自行车,一路直奔老林头的四合院。
…
四合院前的窄巷,只通一车,林氏夫妻只得坠在卡车后面。
老林头一大早就在等儿子媳妇过来一起过年了,自己和了浆糊,正踩着小板凳贴春联呢。
街坊邻居一边在院子里顶着太阳杀鱼剁馅,一边隔着院墙闲磕牙。
小卡车一进巷子,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吸引了。往常可少见有这样的车往巷子里拐,外面有那宽敞大道不走,搁这儿挤啥呢?
“谁啊?开车往这里拐?哎,老林头你家门口那俩板凳,我给你搬回去吧,别把车给挡住了,叫撞坏了也心疼嘿。”住在对面的白老先生正在院子里逗鸟呢,瞧见小卡车进巷,忙出门帮老林头把凳子捞起来,推门送到院子里了。
“这车,哪儿不好过打哪儿过。”老林头用力将春联拍实,抱着浆糊碗下了小板凳,走到院墙边探头张望。
卡车挡住了后面的林父林母,他也一时没能认出卡车副驾反光的玻璃窗后,坐着的是自家孙女儿。
直到在大家的念念叨叨中,卡车停在老林头院外,邻居们都还在纳闷儿呢。
林雪君跳下车时,终于有人看到了卡车后面的中年夫妻,“哎呦喂”“这不是老林家儿子媳妇嘛~”
老林头往后探脑袋,看到自家儿子将自行车往边上一靠,伸手就去拆卡车斗。
“这是干啥——”他才开口,耳边忽然传来另一道脆生生地招呼:“爷爷——”
…
…
“年货?!这老些东西?”
“哎呦,小梅出息了,带回这么多年礼?几辈子也吃不完呐,哈哈哈……”
“这是把人家生产队冬储食物啥的都给搬回你爷爷院子里来了吧?”
林老爷子站在院门口,听着街坊们吵吵嚷嚷地逗闷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转头瞧见林雪君指挥着“这个不能压”“那个怕冻”,笑容更大了。
林父踩着桌子,在客厅墙上钉好钉子,仔细挂上牛头。
这样一来,所有到林老爷子家做客的人都能一抬头就看到它。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林小梅千里迢迢给爷
爷背回来一头死在草原上,被狼和秃鹫吃掉后,被人类捡回来的牛头了。
现在,这间大屋里不止有文化,有勋章,还有了大自然的凛冽与残酷,林老爷子很满意。
霞姐给包的沙果干得到邻里们一致好评,林老爷子很小气,一片一片地送,大家才尝出味来,还想再吃吃,林老爷子就会嘶嘶哈哈地念:“就这么一小袋子,大兴安岭沙果,晒的草原大太阳,又被小梅这么大老远背回来,尝尝就得了呗,还想吃饱啊?”
林雪君被逗得直笑,打开酸菜袋子,拎着往屋里走,又被隔壁老太爷家的儿媳妇给看见了:“哎,这东西好啊,我妯娌北方人,冬天会腌,用荤油炒,可好吃了。”
一边说一边满脸向往。
林老爷子探头先看了看有多少,见带不少呢,便抬头问林母:“回头得给你爸妈也带点,剩下的你们两口子也得拿回去些,那就不多了哈?”
“哈哈。”林母听出林老爷子的意思,那意思是‘这也不多,实在没有余力送人’,笑了一会儿才回屋取了个大瓷缸子,装了一些送到隔壁,高兴得隔壁儿媳妇当即决定晚上包酸菜馅饺子。
林母出门时,那儿媳妇还大声喊呢:“等我们包好了,给你们送点。”
“好嘞。”林母只裹着大衣,帽子都没戴,脸上居然还在冒汗,一点没觉得冷。人心情好的时候,什么严寒啊、干燥啊,都不是事儿。
林老爷子带着儿子媳妇和孙女忙活了好长时间,才将院子里堆的东西整理好,光是装东西的箱子、包和布兜叠好了都堆得老高。
“生产队和公社费心了。”林父掐腰站在院子里,抹一把汗,转头看向终于站到跟前的女儿,满眼的欢喜和欣赏。
“大家都很好。”林雪君细细地说道:
“这是乌力吉大哥省下来的羊排扇,这是我做的韭花酱……
“冻柿子虽然只有5个,但是阿木古楞一共就只剩8个了。
“酸菜虽然只有一盆儿,但这些其实够霞姐自己家吃一个多星期。
“牛头是胡其图阿爸从自己家墙上起下来的,这个黄羊皮子也是阿爸自己鞣制的,他说不知道我家人的体格,不然就让乐玛阿妈直接把皮子缝成蒙古袍了。乐玛阿妈是胡其图阿爸的妻子,去年我跟他们一起转场去
春牧场,与他们在春天的草原上呆了好长一段时间,接生了我们生产队所有母牛。
“这一瓶马奶酒和都柿酒都是得胜叔给带的,他说如果酒量大,就喝马奶酒,酒量小,就尝都柿酒。不过这俩酒后劲儿都大,要悠着喝。
“这些松子、烟叶、奶片儿等等,都是社长让小刘在供销社帮买的,小刘悄悄告诉我,社长自掏腰包。这相当于另一种形式发给我的奖励,认可我去年的工作。
“啊,妈,那坨冻奶煮的时候得多开一会儿,还得放点水稀释一下,不然不习惯的人容易乳糖不耐。煮好的时候上面一层奶皮子最好吃了……”
这么一大堆东西,每一样是哪位乡亲揣给她的,她都记得。
林父看着徐徐道来的女儿,心里说不出来的温暖。
他曾经担心她在边疆坐不住、呆不下,或许会哭会闹会发小姐脾气,但她用一件又一件踏实的努力与付出,证明了她的成长。
后来他又担心小梅被夸被认同后,会骄傲会浮躁……
可现如今看来,她脑袋里似乎一直绷着一根弦,让她记得每一位乡亲的好。且并没有因为大家一直待她好、需要她,就翘尾巴或对此习以为常。
懂得一直关注生活中值得被感激、被庆幸的小事,人就不会迷失,也不会张狂。
林父很欣慰,伸手摸了摸林雪君的头。
父亲因为刚忙碌过,掌心热热的,透过头发传递给林雪君。
她仰头笑笑,目光仔细描摹这位父亲,心里最后一些壳被剥落,她终于沉下一直藏在角落的不安,也努力抹掉了一些伤感。
忙活完,爷孙俩一起贴好了春联。
回屋后,大家一块在厨房忙活晚饭,林老爷子亲自上阵杀鱼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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